见阿九除了面色黑沉了一些,并无旁的异常,杜若强压下心间激动,随口道:“咱们快些去中宫罢,也不知白芷准备得怎么样了。”
杜若并不问夕萤殿里发生了何事,毕竟阿九这幅神情显然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结合信王眼中的迷恋,虽然心中也为阿九的大意而惊叹,到底女子都是矜贵的,所幸信王也是被自家姑娘诱得失魂落魄,杜若都不多问,必然是张贵妃也发现了信王眼神之中的官司。这些年在宫里,见到张贵妃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今儿个贵妃却是一反常态将自家姑娘召进了殿去,虽然杜若也认定了世间无人不喜陆家阿九,但是现实还是摆在了眼前。杜若不会天真地以为张贵妃突然转了性子,喜欢上了自家姑娘,毕竟张贵妃的眼里向来不容人。是以,既然不是张贵妃自己有意,那便是有旁人提及了,才叫她想起来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人是谁,根本不必再做他想!
只是信王先是作为张贵妃的侄儿,而后更是直接改了称谓唤起了母妃,宛如真正的母子一般无二,这些杜若都是知道的。尤其云昭仪也是在信王贵妃突然以母子相称,这才找到了阿九哭诉,杜若作为常伴阿九身边的那一个,显然比旁人更加知晓个中内情。信王那边是不是真的将张贵妃看作了母亲,无人能够确定,但是张贵妃将其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既然是自己的东西,虽然信王是个人,且还是皇子,但是张贵妃又岂是会在意这些的。只要是她的,旁人便不容许染指分毫。莫说是阿九这个未来的信王妃,便是云昭仪身为其生身母亲,也得靠后。
看着阿九眉眼间的郁色,杜若知晓想必也是在张贵妃那里受了气。毕竟,张贵妃若是发现了信王的情感,虽然也是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有些情愫再正常不过。但是张贵妃,一声叹息从杜若口中溢出,极轻极浅,几不可闻。莫说是成婚前不可有任何逾矩,便是婚后,怕是夫妻不和才是张贵妃最希望看到的罢!
至少在两人大婚之前,张贵妃是绝对忍受不得的。
“放心,没事儿的!”
杜仲凑近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随即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只在杜若看过去时,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阿九无声地说了些什么。虽然杜仲不曾出声,杜若却是瞬间了然于胸,张贵妃再如何终究也只能生活在宫墙之中。封了王的亲王,照着常理大婚过后就该去往封地。
只是这些年因为平王始终未动,是以,哪怕众人都默认了不必立刻前去封地,至少也得单独开府。与张贵妃不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担忧那些倒也是杞人忧天。想通了自己不过是庸人自扰,杜若也就随之放了心,转而看着阿九笑道:“好久不见白芷白术,白芷成婚,姑娘怕是又要开妆奁了。”
“走不了了,白芷的婚事,怕是当真要错过了。”
阿九听得出杜若话里的轻松与愉悦,虽然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但是张贵妃的吩咐犹在,一会儿有话与你说还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注定了今日出不得宫门了。虽然阿九不知张贵妃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但是从夕萤殿里发生的一切,待她料理完必然不在一时半刻,是以不论她说的话是什么,说多久,阿九都只能老实等着。偏偏,只能等着。哪怕是自己有要紧事儿在身,也只能推在一边等着。
一时间,阿九心绪不免复杂,说到底此时此刻最为重要的还是白芷的婚事。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丫头出嫁,人生的大日子,不论是自己还是白芷本人,都是期待已久的。更不必说身边的杜仲杜若,她们彼此之间感情更加深厚。有些郁火结在心头,只是阿九也明白这最为重要的在旁人眼中全无分量。莫说张贵妃要自己等着的前提是不知自己今日之事,即便是她知晓,也不会因为一个丫头成婚而让步吧!
其实不止是丫头,便是张贵妃得知今日乃是阿九回家的日子,若是有什么吩咐,该叫阿九等着还是照旧。说到底,便如阿九对自我在这深宫的定位一般,她并不要紧,自然也只有顺着他人而非旁人体贴她的便与不便。
“娘娘有吩咐,得听。”
感受到杜若骤然一紧的呼吸,阿九知晓她们并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殿内发生的事殿外的人又如何知晓呢?虽然杜仲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但是阿九却也明白她和杜若乃是一样的讶异。毕竟上个月,自己便未回去了,于情于理,这个月不该再被耽搁。
只是这情理在张贵妃这里,本就不甚重要,更何况,她都不一定知晓今日之于自己意味着什么。年幼时,因为她的一句话,自己离家入宫,命运从此被改写。对张贵妃,阿九是有恨的,尽管在庶族大户之中许多人提及自己还是羡慕居多,但是这些是自己想要的吗?阿九不敢保证自己若是没有得到这一切是不是一定不会羡慕,但是至少如今的她,是不喜欢的。
虽然与张贵妃的关系远近主动权全在张贵妃,但若是阿九有心定然不会是眼下局面。只是这些年的疲累,实在劳心伤神,阿九再没有精力讨好一个自己本就不喜欢之人。
其实方才信王的那一问,着实是将阿九问得有些懵了,有一瞬间,恨意升腾而起。只是阿九终究是记得说话人与贵妃的关系,是以此刻感受到相似的情绪,阿九强压了自己的恨意,笑:“人生嘛,少不得遗憾,只能等下个月了。”
杜若一时冲动,想着方才宁涛的眼神,心虚地开了口:“姑娘,不如咱们求求信王殿下?兴许现在还未出宫呢!”
阿九还未开口,杜仲已经先摇了头:“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吗?姑娘是女儿家,旁的先不论,就这么追出内宫,咱们姑娘还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