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九圆圆的一双眼眸,忽闪忽闪,与额间的桃花相映成辉,原本还大着胆子想要轻抚阿九额间娇花的信王忽的便生出了一股子不敢。尽管阿九因为跪伏于地,与信王对视的目光,乃是仰视。但是信王的心,却像是在突然之间被猛地撞击了一般,只觉一不小心心便要从胸腔之中跳了出来。
一时之间,手也顾不得去触碰阿九额间的花儿,只是在阿九的仰视之下,忽的便缩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唯恐在阿九的目光之下,将这一颗心抖落了出来。
只是收回手的瞬间,多年来在读书习文之上一向没什么天分的信王,情不自禁地喃喃。阿九离得近,自然听得清。只是,听着他嘴里喃喃的桑中,阿九却是生不出任何感动。
自然,是欣喜的。毕竟,援引这一段回应自己的摽有梅,也算是达成所愿了。阿九轻轻地松了口气,仰头看着微微躬身的信王,笑得恣意:“殿下这是应允了?不曾被嘉琰吓到吧,嘉琰今日着实大胆了些!”
阿九面上心间具是欣喜,尽管与信王或是众人以为的不一致,到底在众人眼中,阿九这算是得偿所愿称心如意了。尤其是信王本人,看着阿九弯弯的眉眼,一时间连自己都少了几分羞涩,大胆地看着阿九,穷尽毕生的温柔:“我这就去求父皇母妃,将咱们的事早日提上日程,可好?”
尽管阿九此刻心中还不忘腹诽,毕竟信王还能引用一段桑中词句作答,且还与今日情景相得益彰,也算是难为了这个在才学之上并不见长的信王殿下了。尤其是,还知道将美孟姜矣换做了陆,阿九只觉好笑。自己乃是因为没有求爱的动机,是以才会胡乱地找了一首来表明心迹,却不曾想,倒是将这个少年难住了。
好在,一切还算顺遂。
“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阿九看着信王,缓缓地点着头,而后笑着说道:“嘉琰便先回去,等着殿下的好消息!绯雪姑娘,是先跟着我回去吗?还是说,殿下需要她伺候笔墨。反正我身在宫中,也没什么危险,不如殿下还是带着绯雪姑娘在身边吧!在嘉琰这里,无异于明珠蒙尘,终究也是屈就了。”
阿九一直不曾起身,只是看着信王一副宛如大梦般的恍惚神情,趁机看了一旁神色复杂的绯雪,不免笑着说道:“再者说来绯雪姑娘待殿下也是情深意重,殿下怎能随意将她丢到嘉琰身边?殿下的心意嘉琰知晓了,但是比起嘉琰在宫里处处都有人保护,殿下更应该珍重自身。所以”
至此,阿九便也不再往下多说,只是看着信王歪了头,笑得温柔。
阿九只是以一贯的微笑示人,但是她却是忘了自己眼下到底是怎样的艳丽逼人。又或者说,本也是阿九存心勾引,绯雪在身边阿九并不反感或是在意,但是无奈杜若实在是有些抵触的心态,且是自己不能调和的,尽管才不过一次,阿九却也看得明白。而且这一回,不止是杜若,连带着杜仲白术,也极其不喜绯雪。是以,若是能够叫她打哪来回哪去,自然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局面。
是以,借着信王被自己迷得晕头转向之际,阿九顺势也就开了将其带回的口。当然,如此状态之下,自然是阿九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时机。少年最受不住诱惑,更何况阿九有意无意地勾引。都未曾听清楚阿九说了些什么,只是对上阿九的眼眸,便不住地点头。阿九虽然也无奈信王的定力,到底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低头抿唇一笑,而后阿九便又低下了头大礼拜倒:“嘉琰今日举动过于高调,是时候回去了,那便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甚至都未曾等到信王的回应,阿九便恭顺而谨慎地起身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杨妈妈与对面落在了信王身后呆若木鸡的铃娘,一个眼神示意,而后便又冲着信王微微一笑,才转过身走向来时的路。
只是这一转身,心境却是再不相同。至少当下的阿九,心间只有庆幸与满足,总算是,一步步都照着计划与设想推进的。不论信王那边成功与否,阿九心间的焦虑都瞬间少了许多。毕竟,今日之壮举或可传得沸沸扬扬,届时不止是宫里,连带着帝京,都少不得谈论一番陆家姑娘之大胆。
能够尽早成婚固然是好,毕竟尽早离开帝京,哪怕并非阿九心中所愿,如今也是最为期盼之事。但是,若是走不了,阿九也不至于像前日昨日的被动,终究自己倾心于信王已然是人尽皆知之事,届时,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再动自己分毫。其实,也不是不能,若是他执意如此,阿九相信自己也是无计可施。但是,阿九轻轻地松了口气,到底自己也没那样大的魅力,圣上也是一代明主,事情已经被自己做到了这般程度,那么便再也不会有自己担心害怕的那种可能。
阿九这一边自是喜不自胜地回去流云殿,而乾丰殿前的热闹,却是在阿九离开的一刻,才真正开始。讨论阿九的大胆的,讨论阿九的勇敢的,讨论阿九的美艳,与讨论她额间的桃花瞬间此起彼伏。尽管信王还在,但是众人此刻也是顾不得什么了,如此女子,还是平生仅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信王怔怔的当下,望着阿九的背影怅然若失的当下,忽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转身去看,来人却是施施然地扇着折扇,看着信王极尽风雅地笑道:“十五哥好艳福,阿弟羡慕!”
言语之间带着惋惜与艳羡,尽管是在与信王说着话,一双眸子却是胶着在了远去的阿九身上,连声叹道:“十六怎么就从未见过这等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