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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生是薛植离宫第二天在街上发现的,那时他额头的伤疤还很新,正在人来人往的路边贩卖他登山的东西。

没有吆喝,也没有招呼行人,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地面。

薛植看了很久,没有人过去购买,连上前去查看询问也没有,因为物品只有三样,一眼就可以看清。

人们不仅没有过去,还远远的避开了。

“居然挖掉了黄纹。”

“肯定是受了刺激疯了。”

“我们离远点吧,免得他突然发疯。”

薛植看着男人,男人没有任何的表情看着地面,他肯定听多了这样的话习惯了。

薛植的视线落在他面前的三样物品上,那是一把长剑,一柄短刀,和一本书。

之所以知道他贩卖的是登山的东西是因为那本书是一本妖魔志。

是的,不是简陋的妖魔录,而是妖魔志。

看着男人额头挖掉肉的伤疤还有那本相对黄纹来说贵重的书,薛植就知道他刚刚登山回来,还失败了。

所以才悲戚的挖掉额头的黄纹想挖掉黄纹。

但这是无用之功,挖掉了黄纹还是黄纹。

太阳渐渐朝西落下,洒在男人身上的光也落在了身后被房屋遮挡。

没有了光,男人身处一片阴暗之中,然后男人动了,他没有激昂的摔掉东西,也没有垂头丧气,只是无声缓慢的收拾东西。

那种气息薛植很熟悉,那是死寂,他自杀的哥哥姐姐自杀前也是这副模样。

于是他离开坐了很久的面食摊子走了过去。

“你贩卖东西可是缺钱急用?”

伯生没有因为终于有人过来而喜悦,也没有说话。

因为卖了这些获得了一些钱,以后呢?

以后该怎么过活?

“看来不是急用,那是家计难维?”

伯生还是没有说话,因为说家计难维又能怎么样呢。

“我家还没有家生,你可要去我家做一个家生?”

伯生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公子,公子身上的衣料一看就知是富贵之人。

他问,“你不怕我会暴起伤人盗取钱财吗?”

薛植问他,“你会吗?”

伯生说,“不会。”

如果会他早就去做狩玉人了,也就不会因为在登山之后知道没有鸿运之人而憎恨自己额头的黄纹而挖掉它了。

但招工的人都惧怕他,怕他暴起伤人盗取钱财。

所以他才贩卖登山的武器和书,可连贩卖的时候行人也这样认为。

薛植就说,“那何必疑惑。”

伯生就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公子。一半黄昏的光照在公子的面额,公子犹如神袛。

然后伯生就跟着公子回家了。

公子果不其然住在宅邸里,但他以为会见到一个热闹繁华奴仆众多的府邸,但这个宅邸加上他,除了公子,只有五个仆人。

他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过活的。

薛植领了伯生见了松官。

松官是离宫买府母亲派来的王官。

王官是负责管理王宫事务的官,王官没有大过错是不会驱逐出宫的,所以王官很少更换,但年纪大了也可以选择离宫还是留在王宫养老。

松官原是管理王官的王官长,但年纪大了渐渐已经不太管事了,听闻他离宫自请来府,现在负责管理他的宅邸事务。

接管宅邸事务之后,松官找来了元禁官荆护卫宅邸,一个厨娘离,还有一个掌舍卫打理花草。

离和卫是夫妻。

两人一同离开王宫来到了他的府上。

“松官,这是——”

薛植看向伯生,“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眼前六十多岁穿着松色长袍周身气派儒雅的松官,伯生第一次对公子的身份有了认识,然后对公子和松官诞生了恭敬,他恭敬的回答,“伯生。”

薛植就说,“伯生今天开始就是家里的家生了。”

松官没有在意伯生是黄纹而且还是挖掉黄纹的黄纹,只是点头,“我是松官,负责管理宅邸事务,你有事可以找我,跟我来吧,我引你去住处然后见见其他人。”

伯生点头。

两人正要离去,薛植说,“这个家很大,你有家人也可以带来府上住下。”

他知道伯生是有家人的,因为没有家人他不会没有了生意的时候还回来薛。没有生意的人多半会在路上随便找一个国家浑浑噩噩活下去的。

伯生只是聘用他就很感激了,又怎么会厚颜无耻带上家人呢。

所以他没有说话。

松官看穿他的想法,一边领着他往西侧去,一边说,“有家人就带来吧,如你所见这个家缺少人气,虽然公子喜欢安静,但公子也喜欢热闹。”

伯生没有说话。

松官带伯生见了护卫荆,厨娘离,掌舍卫,然后给他们介绍今天开始伯生就是家里的家生了。

三人跟松官一样对他是黄纹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还很亲切的跟他互相见了礼。

然后他就觉得果然不愧是公子,公子善良文雅,连仆人都那么知礼亲切。

家生原本是看守门院的,但这个宅邸太大,仆人太少了。

所以他除了看守门院还会打扫院子。

在他来之前,这个工作原本是卫在做的,但卫要护理花草就很忙碌了还要打扫,所以他把护理屋瓦的工作就交给了荆。

荆不太会,所以卫有时还要去帮忙,于是更忙碌了。

所以他就把打扫的工作接了过来。

但有了他接手,卫还是忙碌,因为花草需要细心打理,所以他有时也会帮卫打理花草,有时同荆一起护理屋瓦。

松官除了打理事务,也会帮忙,不仅如此,他还要伺候公子,还要帮离替公子准备茶水。

而离除了做饭准备公子的吃食茶水,还要替他们和公子制衣和修补衣裳。

总之每个人都很忙碌。

除了他们,公子很少出来,他们也很少去公子的院子,因为公子喜欢安静,所以每日除了松官偶尔会替公子替换茶水端些吃食,他们只在必要的时候过去,然后安静的做完事情就离开。

今日,卫依旧在打理花草,荆在院子里练武,松官在房间里处理事务,离坐在一旁树下缝制衣裳,

他守在门边真的感觉到了安静。

然后他就想起了第一天松官的话,公子喜欢安静,但也喜欢热闹。

那这份安静是因为喜欢安静,还是只是习惯了安静?

想来是习惯了安静,不然松官不会说公子喜欢安静又喜欢热闹了。

于是夜晚他回去就带了家人住在了府邸。

顿时府邸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离也多了一个帮手。

因为有了伯生妻儿的帮手,所以卫就闲下来专心打理花草了。

有了小孩这个府邸果然有了人气,松官也不再常常呆在房间里而是教孩子们认字,荆也不再沉默的摆着姿势练武开始教孩子们武艺了。

似乎是这份人气吸引了公子,公子偶尔也会离开他的院子坐在亭子里看着他们,这时伯生就发现公子笑了。

虽然笑容很浅,但他第一次看见公子的笑,一直清冷的人儿突然变得鲜活起来,然后他也笑了,果然公子是习惯了安静,而不是喜欢安静。

所以他很庆幸自己能让公子舒怀。

出发的早上,梨溪见到了伯生以外的奴仆,原来这个宅邸里还有四个奴仆。

松官送他们出行,在门前递给薛植一把剑,那是一把黑木大气的剑,刀鞘没有华丽的雕饰也没有镶嵌宝石,正符合登山。

“主上说她很高兴您找到了想做的事情。”

只是说高兴他找到了想做的事情,没有说希望他平安回来,也没有表示担忧,但薛植却轻轻笑了,因为母亲在替他高兴,这比担忧和祝福更能表达她的爱。

所以他伸手接了过来。

梨溪看着,没有阻拦,因为他是高兴的,但也是想着他可能会在路上知难而退,他希望他知难而退,因为他不知难而退,他可能一生都不会阻拦,因为他是那么的那么的高兴。

薛植接过剑递给了梨溪,梨溪就愣住了。

薛植说,“我不会用剑,你拿着吧。”

梨溪就看了看那个仆人——王的儿子,他应该是宫里的官,仆人对他低下头,“公子就拜托你了。”

梨溪直起后背郑重的点头。即使他可能会知难而退,但只要他还在他一定会保护公子安危!

薛植就说,“那我们走了。”

松官他们全都深深的俯下了头。

清晨阳光的宅邸前,薛植从怀里拿出布把额头绑了起来。

绑了额头就表示公子不再存在了,而且路途会更艰苦。

因为人们多漠视黄纹。

但梨溪看着穿着同他一样粗布衣裳,额头系着布的公子,不怎么的就笑了。

是公子舍弃了身份的笑,是公子身份同他相同了的笑。

认识公子之后,他总是会笑呢。

真是的。

别笑了,太傻了。

又不是真的身份相同。

但嘴角的笑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们在清晨雾气之中离开,在清晨阳光时走到了城门。

看着面前巍峨的城门,梨溪无数次想离开这里,他也离开了很多次,但每次只是出去了半日又返回了回来。

因为他没有一个人离开的勇气。

但今天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而他也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这个他讨厌想逃离但又赖以生存的城市。

他看向阿薛。

想看他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有害怕,和后悔?

但薛植没有停留的在城门开启中走向了开启的城门。

然后梨溪好不容易抑制的笑就又爬了上来,再也抑制不住。

他牵着马车追了上去。

清晨阳光下,有人进城,有两个男子出城。

一个走在前面,一个笑着跟了上去。

“阿薛,等等我。”

然后前面的文雅男子就停了下来,等后面眉眼弯弯的男子走近然后两人一同逆着人流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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