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你们呢？

一个简单的问题，让包房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现实如林云所言，这是一个没卵的时代，他们身处在一个悲哀的国度里，纵然心有不甘，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拿当下来说，108骑兵师刚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身为边军一员的他们，不仅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心中反而充满了强烈的不安，对可能到来的战事充满了恐惧。他们不是怕死，是怕失败，怕当权者再次委屈求全，在大越的史书上添上极不光彩的一笔。

“好了，今日到此结束，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吧！”朱大勇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朝曲哲打了个眼色。

军官们起身告辞。

这是受刺激了？我好像没说什么啊！林云心中有些困惑，起身准备离开。

“林兄弟，你先别走。”曲哲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道。

醉香楼后院有个很大的花园。

花园中有一池碧水，碧水旁有座古香古色的凉亭。

朱大勇站在凉亭边，望着满园盛开的繁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今日与林云意外相逢，年轻少尉的话让他想了许多事，许多他一直强迫自己忘记的事。而林云面对他时表现出的那份自信、洒脱、骄傲，都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这唱的是哪一出？”林云喝着茶，看着凉亭边如雕塑一样沉默的男子，心中很纳闷。

转头一看，身边的曲哲似乎也在神游。

“林兄弟，你说这是一个没卵的时代，但你知不知道，想做一个有卵的男人，代价会有多大？”良久，朱大勇转过身，看着林云悲凉地问道。

林云摇了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来到风语原，进入九号兵站，他的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有滋有味，根本没啥烦心事。

“如果不是我的错，就不会有那份割地赔款的《风城条约》。我朱大勇是大越的罪人，恐怕到死都无法洗刷这份屈辱。”朱大勇红着眼睛说道，泪水奔眶而出。

林云呆住了。

我没做梦吧？《风城条约》，那可是历史的大事件啊！当事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回事？”林云皱眉问道。

“风城紧邻大越和落日边境，商业非常兴盛。城里时常会有一些来自落日帝国的武士，他们有的是落日的贵族，有的是落日商队的护卫或者贵族的保镖。这些人表面奉公守法，暗里却在边境地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曲哲说道。

“说重点。”林云打断了他的话。

“老朱本是中央军营长，驻守在风城一带。有一天他进城，路过一处民宅时听到了呼救声，闯进去后看到一个落日武士正把一个年轻女孩按在地上扒她的衣服。于是他出手救下了女孩。”

“然后呢？”林云追问。他觉得朱大勇要是不狠狠教训下那畜生，就不配做男人。

曲哲笑道：“老朱把他丢到了城外的臭水沟里。”

林云笑着点了个赞。

“那家伙没爬上来，淹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狗东西竟然是落日帝国一个大家族的成员。落日以此为借口在边境不断挑事，最后就有了《风城条约》签订。”曲哲愤怒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

这个朱大勇的背景不简单啊，他心中暗道。能在这样的大事件中活下来，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而他还能继续当营长，只不过是从光鲜的中央军换到了灰败的边军。

“然后，他就自怨自艾和愤怒无助中，变成了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林云歪着头看着朱大勇，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然呢，还能怎样？”曲哲无奈地说道。

朱大勇，将门虎子，以全优成绩毕业于皇家军事学院后，进入中央军第一军任职，前途一片光明。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能有才能，可以说，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青年一代中的翘楚。这样一个人，最终也败给了不堪的现实，躲到遥远的边境上混日子。

“老朱啊，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边境爆发一场大战，让你有个机会轰轰烈烈的战死？”林云微笑着问道。

称呼变得亲切了，因为他开始喜欢上这个背景深厚头脑简单，而且还有一腔热血的家伙。

朱大勇愣住了。这事你也知道？

“别像雕塑一样杵在那里了。过来坐下，我给你洗洗脑。”林云朝他招了招手。

朱大勇坐下后，林云讲了一些关于落日帝国的事：与月狼人绵延百年的惨烈大战、最近的一场大雪灾、流浪武士的组成、人口增长情况、粮食产量……等等。

听完后，朱大勇和曲哲很快明白了一件事：没有朱大勇，照样会有李大勇、王大勇出现，《风城条约》的签订无法避免，落日帝国数百年来对土地的渴望，使得南下成为了坚定的国家意志。

“你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

“这些到底是谁教你的？”

朱大勇和曲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云，眼神里满是敬佩和惊讶，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汝何独秀？想起一句熟悉的话，林云心中涌起了一缕悲伤的温暖。

“那只聪明的兔子，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置身于局外，自然能看清许多事。”林云悠悠道。

那年那兔，那些柔软的时光，虽不可再见，但却成为了自己最大的财富和最强的武器。今日的大越，林云的祖国，很像曾经的那兔，最后会不会也变得光彩照人呢？他愿为之去努力。

“谢谢你，替我卸下了包袱。今日过后，我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但《风城条约》的屈辱仍在，我会一生去洗刷！”朱大勇真诚致谢后，坚定地说道。

“你小子解脱了，以后我只能一个人借酒浇愁了。”曲哲一脸羡慕地说道。

“你的问题，无解啊！”朱大勇苦笑。

“什么问题？”林云问道。

曲哲犹豫了下，轻轻摇了摇头。

林云不再多问。

三人离开醉香楼后，朱大勇和曲哲并没有回营。两人提出了一个让林云很意外又无法拒绝的要求：他们要去九号兵站看看。

一个营长，一个副营长，都是领导啊……上级来兵站视察是很正常的，他早有准备，只不过他没想到，两年过去了根本没人鸟他。

三人纵马出了蓝关，朝九号兵站飞驰而去。

凉风拂过，林云神清气爽。

身畔的两道身影，让他对前路充满了信心：古老的大越帝国，已是夕阳残照风雨飘摇，但在这个国度里，仍有许多人甘愿抛洒热血牺牲性命，以此换来她的新生。

未来，他不会孤独。

兵站遥遥在望。

“我有一个无比瑰丽的梦想，就藏在那片营房！”林云手指兵站，意气风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