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
面对周长镜半真半假的诘问,陶青子条件反射地以彼人之道还治彼身。毕竟,这个男人于她而言,已经毫无陌生感。
“我们现在谈的是做事,”周长镜认真地说道:“所以讲究的是得失,你怀着这么大的私心加入我们,我如何能对你有期待呢?我该怎么给你开工资,是不是要从你的工资里扣下跨界成长培训费?”
这股认真劲,让陶青子心里稍惊,但她神色不改。
“我觉得你不仅不应该扣钱,还应该加钱。”
“为什么?”
“首先,成为你团队的一员,是你先找我的。你找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可以帮你解决问题,你对我的能力有了自己的评估,这个评估,是你给我工资的基础。其次,我现在决定接受你的邀请,而且认为你对我的未来有帮助,这基于我对这份工作的理解和推祟。一个新晋成员对自己的岗位有足够的展望,而且于公于私访都对你没有遮掩,这样的成员值得你去信任和期待,你说,你要不要加钱?”
“听起来有条有款,但仔细一想,还是理由不充分。”
“第三,我刚才跟你说,希望通过你,进行这个行当,日后能帮上我舅。这意味着,我要达到目标就必须要加倍努力和付出,因为我有更高的目标。而且,我这个目标的大成也与你有关,一方面,我舅是你兄弟,另一方面,保障我舅也是保障你的利益,因为你是把钱关给了他的。”
“哈哈,你以前也是这样忽悠别人买房的吗?”
“不是,我都是清清楚地告诉人家,为什么这房子值得买。就跟现在一样,清楚地告诉你,我值得你付我薪水。”
“如果我不是你舅的好朋友,你会跟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会,而且,可能你也不会让我来做这个工作。”
“为什么?”
“你找个有从业经理的销售总监应该不难吧,周总。”
周长镜摇摇头,笑道:“刚才还理直气壮,现在怎么又底气不足了。”
陶青子这会把推销自己的架式都放下了:“周哥,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我当然还是忐忑的,我可无法像别人那样,到处敬酒的。”
“要是那个路数,估计你舅也饶不了我。其实,大客户,团餐,这些东西已经不是我们这样的店所能依赖的了,拦截散客流量才是真正的生命线。具体要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这道题需要你来解。你刚才跟我说了一大堆,品牌流量之类的,好像很时髦,所有进商综的餐饮店都在走这个路数,成效如何,如何评估,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你的问题了。”
这是期待,更是要求。是前方,更是荆棘。
陶青子不竟有些沉默。
“怎么,怕了?”
“感觉自己像是要登上一艘破船。”
“起码它还在航道上。你舅的快餐店甚至都还没下水呢。这个你都觉得难了,怎么谈得上帮他?”
“书生创业,只希望他能如愿。”
“没关系,他身边有高人。”
“你吗?”
“当然不是我。是老郑,还有那个徐环。”
“就因为他们曾经是做过餐饮?”
“不仅是这样。关键是,有这个资源,你舅的店在选址上可以有先机。”
“为什么?”
“按你舅的想象,他的店应该下沉至居民区、社区,但同时又是品牌式操作,所以要有自己的品调,所以,最适合他的可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商综临街铺面,或者是半老不新的街区。在这些地方,曾经火过服装店或其它快消品店,但现在都不行了。”
“是啊,跟他去转了转,到处都这类关门大吉的铺面,不过,租金都不便宜。”顿了顿,又说道:“我舅还说让我跟他去,好跟人家聊聊价格,结果,基本上用不上我,都是人家黄总的面子。”
“你是说黄荣吧?”
“嗯。老郑让他帮忙的。我舅也没想到一个酒楼老板有这么大的能量。”
“能量,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
“知道徐环是谁吗?”
“不知道。”
“李天运的前妻。”
陶青子手上一抖,这太让她意外了:“你是说天玺地产李天运?”
“没错?”
“那我舅怎么会不知道这层关系。当年……你们俩都是和天玺打过交道的。”
周长镜端详着她,反复确认勾引往事对她是不是可以承受。陶青子知道他的意思,迎着他的目光,目光笃定,却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讶然。
“你舅不知道很正常,他是你的家人,那件事一发生,他就是家里所仰仗的人,他得忍受着悲伤去处理一切事情,所以细枝末节的事,他不会感兴趣。”
“什么细枝末节?”
“其实我们谁都没见过李天运。”
他停了下来,看着她。她朝他点点头。从业多年,她当然知道父亲的那件事里,李天运不可能露面。
他继续说道:“但我当年时对他做了些调查的。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一些。”
陶青子凝神屏息:“比如?”
“比如他这个徐环。那时候,已经分居,是不是离婚不清楚,总之就是关系不好。”
“那,黄荣……”
“这个黄荣你之前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吗?”
“不了解啊。”
“他和你之前的老板,杨方,都是李天气最早的干将。天玺四金刚,有听说过吗?”
“没有。”
“指的是黄荣、骆冰雄、杨方、徐环。这两个人各有所长,为天玺立下过大功劳。后来徐环成了老大的女人,所以,其它三位都得听她的。”
“所以,黄荣不仅仅是老郑的后辈,更是……”
“当然了。徐环最早又是郑家伟的手下,视郑家伟为义父,李天运对郑家伟也是恭敬有加的。”
陶青子厉声说道:“这么说来,我舅是一不小心跟当年害死我爸的那一拔人在一起了?”
“没错。”
“这拔人,之前都没见过我舅吗?”
“当年,出面处理事情的人,是骆冰雄,像黄荣,杨方,你舅都是没见过的,徐环就更加不可能了。”
“你知道吗,周哥,知道这些,我浑身有些发冷。”
周长镜却不接茬:”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黄荣的面子可以让你们拿到便宜的租金价格了吧,其实,你们租的,其实是他们的房子。”
周长镜看看窗外:“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天玺是第一个坐大的地产公司,和它同期的,要么重心不再在东江,要么已经死掉,没有人知道,自己目光所及的建筑物,有哪些是它开发的,有哪些是它管理的,它不仅是开发商,它也是物业公司,是运营商,是业主。特别是那些半旧不新的项目,往往和它有种这样或那样的关系,没有人知道,站在它前面的,还有多少个牌子。”
陶青子咬紧牙关,看着他。
他回过头来:“你在想什么?”
她一字一字地往外吐:“之前,我有问过你,我爸的死,是不是还有其它我不知道的。今天,你跟我说这些,是要告诉我什么吗?”
他却笑了:“你别瞎想,那事已经过去了,当时的处理结果双方都能接受,我并没有要告诉你别的什么,我只是和你说,晓风的合作伙伴都是什么人。你说,你要帮你舅,那么,这些,你就应该要先知道。”
陶青子却不以为然:“什么叫当时处理的结果双方都能接受。我是受害方,我就不能接受!”
周长镜嘴角一抿,缓缓说道:“你错了,正是当时的处理结果,你才能顺利读完大学,还能早早买了自己的房子,严格来说,你是那个结果的获利者,而不是受害方。”
陶青子觉得自己的心被揉成了一团:“我宁可不要这些,这些是我爸的死换来的,然而,这不是在偿命,是为了掩饰,对吗?”
周长镜把脸侧向一边:“扯远了,青子。”
然后,他又说:“你要管理好你的情绪,如果你做不到,就谈不上以后要帮你舅。”
四十无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