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颜没有拒绝，任由菱花拿着披风跟在身后，一起来到了御花园。

今日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天际一片火红，带着些橘色的霞光，由九天之上洒下来，将整个御花园都笼罩在温柔的光晕中。

慕汐颜缓步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没有走平日里嫔妃们喜欢走的大道和湖边，而是顺着有桂花香的地方走着。

她也并没有离开乾宁宫太远，只是走了两步，便站在离湖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静静地欣赏着夕阳在水中剩下的最后一丝倒影。

“慕姑娘，你在这做什么呢？”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柔和地从身后响起。

慕汐颜回头，便看见淮阳帝领着人站在自己身后，当即露出惊讶的神情向淮阳帝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你今日做的晚膳很好，母后很是喜欢，吃了晚膳之后精神头都要好了许多，拉着朕聊了好一会儿，都是你的功劳。”淮阳帝看着慕汐颜，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不属于她的温柔。

慕汐颜微微颔首，“陛下过奖了。臣女只是尽了本分，臣女只是想让太后娘娘快些好起来。”

“嗯，你不过是平南侯的外孙女，对母后竟也有这样的心，比起宫中的许多人，都要强上太多。”淮阳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太皇太后生病，虽然皇后和其他嫔妃也来请安，但却没有一个人想着给太后请大夫治疗，也没有一个人留在太后的身边侍疾。

当然皇后是跟太后请求过留下侍奉的，毕竟她是皇后，要有一国之母的姿态，但是太后没有答应。

太后对皇后也是很宠爱的，虽然二人是婆媳，但皇后是当初太后亲自选的，是太后的族人，沾亲带故，自然是受宠的。

而且皇后的肚子也算争气，生了一儿一女，虽然不多，但至少后继有人，也算是有功了。

只是淮阳帝本来就孝顺，觉得就算太皇太后不让皇后留下，她也应当留下照顾，所以这些日子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

“臣女不敢当。”慕汐颜微微福身，“臣女能为陛下分忧解难，也是臣女的福分。”

慕汐颜这话说到了淮阳帝的心坎儿里，看着低着头的慕汐颜，他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一些。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边跟了他多年的太监立刻意会，带着身边的人都往后退了许多等着。

慕汐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什么也没说，反而是淮阳帝先开了口。

“你这是在看夕阳？”他站直了身子，转过去对着湖面。

“回禀陛下，是啊。今日这夕阳多美啊，就是已经快落下了。”慕汐颜也转过身去，看着那红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有一丝失望。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这种美丽只不过是一瞬罢了。”淮阳帝感叹了一句。

或许是他刚刚从太皇太后那里出来，再看见这样的黄昏之景，立刻就有感而发。

然而慕汐颜却继续说道，“虽然美丽只是一瞬，但至少它绽放了。”

她偏头看向淮阳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而且如果不是阴雨天，这样的美丽天天都在绽放，这样的一瞬加起来，也不算短暂了。”

淮阳帝的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极其强烈的震惊，他看着慕汐颜，心里一直反复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这句话，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

除了她，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听到了。

就算是长得很像她的荣昭仪，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只会说“皇上真有文采”一类的，除了奉承他之外，没有人敢否认他说的话。

可是慕汐颜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而且那目光没有一丝闪躲。

她对他是敬的，可却没有怕。

淮阳帝心里波涛汹涌，但他早已经习惯将情绪都隐藏在自己心里，表面没有任何波澜。

他转过头去看着还剩一点就要落下的夕阳，那红色的光晕似乎更浓烈了一些，要散发出今日最后的一份美丽。

慕汐颜伸出手，用手掌遮挡住阳光，然后张开手指，任由指缝的阳光洒下，落在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那模样俏皮极了，分明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可在她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光晕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轮廓看起来更加柔和，那微微眯着的眼睛，卷翘的睫毛，似乎每个地方都恰到好处。

“瑶儿……”淮阳帝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了。

如果说之前她说的那句话只是巧合，可现在的这个动作，绝对不是巧合！

当初他和洛瑶也曾单独在这湖边欣赏夕阳，那时候他念出那句诗的时候，洛瑶就将他说了一顿，说他小小年纪怎么这般老成。

于是说了和方才慕汐颜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再后来她想要看夕阳，可盯着看又有些睁不开眼睛，于是便举起手张开手指缝，眯着眼睛，那般认真地看着夕阳。

等再看他的时候，她竟然还问他，他的皮肤为什么变红了，还有些光斑。

淮阳帝喃喃的那一声慕汐颜其实是听到了，但是她装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看着夕阳，直到夕阳落下，她才放下手。

“菱花，扶我一下，我有点晕了。”

菱花立刻上前扶住慕汐颜，慕汐颜看着身边的菱花，忽然笑了起来，“菱花，我现在看你，你的脸是红的，还有亮亮的地方，像是有光。”

菱花见慕汐颜这样也忍不住抿唇，“姑娘，您方才看夕阳看久了，怕是眼睛看坏了，奴婢的脸上怎会有光？”

然而淮阳帝听见她这样说，心中的震惊更甚至，他忽然拉住慕汐颜的手臂，一旁的菱花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几步，而慕汐颜也抬眸震惊地看着淮阳帝。

“陛、陛下……？”

“瑶儿，你是不是瑶儿？”淮阳帝很少这样失态，可以说他上位之后几乎没有这种时候。

唯一有的两次也是因为他醉酒之后在荣昭仪处表现出这种模样，嘴里也喊着同样的名字。

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