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朝辅在这番话时,神色极尽温和,语气又真诚坦率,倒是让慕北亭心头为之一热。
慕北亭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了,眼下与沐朝辅接触虽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但沐朝辅的坦诚热情却已深深打动了他,令他倍感舒服,是以此刻面对结义提议,他虽觉有些突兀,也感有些措手不及,但扪心自问,却无半点排斥之感,于是心思也开始动摇起来,不禁又回想起当年与林宗汜结义时的情景。
念及往昔,他的心头更是一阵激荡,当下再不犹豫,猛然站起身来,朗声道:“承蒙前辈不弃,晚辈也就抖胆高攀了。我慕北亭愿与前辈结义为异姓兄弟!”
沐朝辅见状,心中欢喜无限,大笑道:“没想到老夫晚年得幸,竟能有这等机缘得到一位好贤弟!”完开怀大笑数声,又问道:“贤弟年岁几何?”
慕北亭听对方已改口唤自己贤弟,当下也跟着改口道:“弟刚过知名之年。”
沐朝辅笑道:“看来老哥哥我也太老了些,整整长你三十二岁。”随即又冲冯一山吩咐道:“你去取了香烛来,我此刻便要与北亭贤弟相拜行礼。”
冯一山也正为他二人欢喜高兴着,听到吩咐,连忙起身到二楼去取。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便端着香烛和香炉回到了桌旁。
沐朝辅取香三炷,亲自引燃后置于香炉中,转面又对慕北亭道:“老哥哥我腿脚患疾,如今只能以轮椅代步,已是难行跪拜礼节,咱们二人便以鞠躬代替罢。”
慕北亭移步到他身旁,道:“虚礼为轻,此心为重。但教我们兄弟情谊长存,又何需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国公爷痛快大笑,朗声道:“好个此心为重!我能在垂暮之年与贤弟相识结义,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此间真情流露,三人相视大笑,随后他二人便在冯一山的见证下完成了结拜之礼…
慕荀自出了阁楼,便信步在沐府里游逛起来。
先前来时步履急促,他并未得空观赏沐府景色,现下停走细赏,方才得览沐府之恢宏大气。
当穿过一片静谧花园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喧嚣叫好之声从远处传来,等辨清了方向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搭着戏台的露水台附近。
他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行去,先走过了一段悬建于水上的花廊,再跨过一道绿藤缠绕的月亮拱门,抬眼便见一座诺大的木刻雕楼矗立于荷花池上。
此时木楼上唱戏的艺人正演到精彩之处,台下人们的喝彩声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徐澈正值好热闹的年纪,眼见如此阵仗,哪里还愿独赏美景,立马便向人群中奔去。他穿过拥挤人群,趴到正对戏台的花池围栏前,放眼向台上望去。
可还不等他看清场上人物谁是谁,眼中目光立时就被站在戏台一侧的沐家公子哥给吸引了过去。
“看戏的位置讲究适宜为佳,这沐公子哥倒好,都跑到台上去坐观了,看这架势难不成是想掠阵么?”他想到此处,自觉一阵好笑,不由就乐出了声来。
他一边乐,一边细细打量,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在沐家公子身旁的那个黄衫女子极是眼熟,定睛细看半晌后,猛然想起这女子竟是那日在酒楼里见过的孟月,当下不禁又想道:“咦,她为何会跟沐家公子哥在一起呢?莫不是受邀前来献艺的?”
正自猜想着,忽又见到孟月举止亲昵地拉了拉沐家公子的衣袖,随后两人贴面交谈了几句,孟月便捂嘴轻笑起来。
慕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生出了厌恶之感,喃喃自语道:“好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可怜徐澈对你痴心一片,却没想到你竟会是这等从魅权贵的货色,若是此幕被徐澈撞见,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一旦有此碍眼之景在侧,那台上的戏就算再精彩,慕荀也无心再看下去了。他缓缓徒了人群之后,漫步行向了别处,可心中所想,却都是在为徐澈打抱不平,走了不一会儿,眼下忽见石阶,抬眼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府门处。
此时还在等待进府的宾客仍是络绎不绝,但比之先前摩肩接踵的景象却已大大不如,显然是已过了宾客入府的高峰期。
慕荀转身望向先前冯一山引着走过的那条路,心中暗道:“也不知父亲那边完事了没有?是不是该过去寻他呢?”正自犹豫着,忽听得身后门口处竟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慕荀猛然回身,只见徐澈正站在大门口,眼下正冲着自己挥手呼喊,在他旁侧的沐府家仆却是奋力将他拦住,不让他进到府里来。
慕荀暗奇道:“他怎么会寻到这里来?莫非是为了孟月而来?”当下快步赶到府门口,冲那两个家仆微微一笑,道:“这位是在下的好兄弟,只因先前有事耽搁了,未能与在下同来,不知二位大哥能否通融则个,放他进来?”
那两个家仆识得慕荀是冯一山亲自迎进府里的客人,当即脸色一转,齐声向徐澈赔笑道:“先前是的们有眼无珠,还望公子莫怪啊。这位公子快往里边请!”这回再向徐澈时,已满面堆笑。
慕荀抱拳道谢,随后便引着徐澈进到了府里,又向僻静处多行了几步,方才回身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你…你是不是来找饶?”
徐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啊,可真是跑死我了。”
慕荀松了口气,暗道:“原来他还不知道孟月的事…”又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竟这般慌忙着急的寻我?”
徐澈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回道:“还有慕叔叔呢?也要找他。”
徐澈皱眉道:“你这人真是啰嗦,到底是找我,还是找我爹?”
徐澈道:“你们父子俩都找,但不是我找,是你娘家里的人要找你们俩。”
慕荀一愣,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那是一种既有惊愕,又有欢喜的奇怪的表情。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徐澈的肩头,用一种已经变流的声音问道:“我娘家里的人?是…是谁?是我的外公或外婆吗?还是其他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