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亭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急忙侧头望向了别处,心里暗叹道:“唉,你怎么这么傻呢!”口中却连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方苑荨抿了抿唇,接着道:“随后我仍是假装吃饭继续往下听,可那姑娘任凭他如何询问终是不发一言,被他逼问得急了,直吓得浑身不住打颤。见此情景,我心知久等也是无用,于是便使了个手段将他拿住。来这人也算剽悍,愣是熬过了我九条蛊虫后才勉强开了口。”
慕北亭心头一震,暗想:“她会使蛊?可这手功夫只有苗寨首领才能会得,莫非…莫非她已经做了苗寨的头领?”
方苑荨的一双妙目始终盯看着慕北亭,但见他此时眉头微蹙,立时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我阿爹在五年前过世了,现下我便是苗寨的头领。”
慕北亭缓缓点头,道:“你爹爹可是雄武撩,他昔年的英容笑貌至今犹在眼前。嗯,他得你继承衣钵,也当是含笑九泉了。”
方苑荨得他称赞,心中大喜,立时神采飞扬起来,可转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慕北亭急忙扯正了话题,又问道:“再后来呢?那姑娘眼下在哪里?”
方苑荨的眼神骤然幽怨起来,冷冷道:“你可知当他起那姑娘是你的女儿时,我整个人犹如受了五雷轰顶一般?我只知你丧妻归隐时仅带有独子慕荀,可如今又怎会多出了一个女儿来?只可惜我当时为了擒住这汉子,不得已误伤了那姑娘,以至她到今日仍是昏迷不醒,我也就无从求证此事真伪,好在后来这汉子出了你会到此赴约的消息,于是我便命他先问了你几个问题…呵,幸好,如若你续弦再娶的人不是我,那我就一定会去把你续娶之人杀死!”
慕北亭闭目苦笑几声,摇头道:“你既知我要到此,直接问我便是了,又何必如此折腾。”
方苑荨怨叹道:“我若是亲自问了,难不保你会骗我…”到此处,面上忽又转变作焦急之色,温语哀求道:“慕大哥,我非是有心设计你,我只是怕再找你不见,所以…”
慕北亭见她吞吞吐吐,终是不出余下的话来,于是转面看了一眼横卧在地上的杨三卿,道:“他也算是我的旧友,于我无害,不如就放过他罢。”
方苑荨也转眼看向了杨三卿,却冷哼道:“他已经死啦!”
慕北亭惊道:“死了?你…你干嘛要杀他!”
方苑荨道:“他曾断了慕荀一指,自然该死!”稍顿,柔声又道:“你的孩子我也视如己出,但凡是伤害过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慕北亭心道:“杨三卿虽是对慕荀下了辣手,但终归还是饶过了他的性命,若仅是因这一截断指便要结果了杨三卿的性命,却也是不该啊…唉,苑荨啊苑荨,你行事也不免太过偏激了些!”可心下也知再继续纠结于杨三卿之事已然无益,于是转而又问道:“那姑娘现在何处?”
方苑荨道:“这个你放心,眼下她正好吃好喝待在我的营寨里,我也召回了寨子里的神医为她疗伤,想来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慕北亭从前听陆远怀讲过苗医之神奇,当下自无不信,微微点头道:“这就好,那姑娘也是个苦命孩子,慕荀曾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去。”
方苑荨忽然又笑了起来,道:“慕荀只怕是看上那妮子了吧!嘿,也好,叫他遭受这一段失而复得的经历,以便日后更能懂得珍惜二字!”
慕北亭见她这话时面上带笑,眼波如水,知道她这是在一语双关,当下急忙岔话道:“他俩并非是情侣,而是认作了义兄义妹,不过你的话倒确是在理,待我回去以后一定转授。”
方苑荨摇头道:“待这姑娘伤好之后,我自会差人送她回去,不过你就不必回去了。”
慕北亭心头顿生不详之感,沉声问道:“你…你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
方苑荨看着慕北亭,突然毫无征兆地梨花带雨,落下泪来,泣声道:“你可知在不得你消息的这二十多年里我是如何度日的?每日唯有看着这芍药花才能稍解忧思,而如今你活生生站在了我的眼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和你分开啦!”抹了抹泪,又转笑道:“从前你有黛儿姐姐相伴,我不会去争、去抢,可黛儿姐姐走了,你就是我的啦,便是王老子也休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慕北亭大摇其头,喃喃自语道:“唉!彩蝶何苦依枯枝…我已年近半百,你却正盛风华,何必要…”
方苑荨急声打断道:“我爱你无关年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慕北亭正色道:“可我不爱你啊,我待你从来只有兄妹之谊,全无男女之情!”
方苑荨听到这句话后,浑身不住颤抖起来,脚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芍药花竟也握捏不住,掉落到霖上。她目光散漫地环视了四周一圈,忽又笑道:“不,不。只要咱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你自然会转变心意的。”
慕北亭道:“我此生唯爱黛儿一人,自她走后,我的心里就再也住不进其他人了。”到此处,忽又叹息一声,道:“你这又何苦呢?”
方苑荨顿时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你骗人!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此生情路窄闭坎坷,唯爱慕北亭一人,可也因此受尽了委屈与苦楚,但她痴心不改,终是一生情思仅系于他一人,却怎奈初逢君时君已娶待君身孤,君无意。
慕北亭道:“其实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将我囚在这铁笼里。”
方苑荨并不搭话,而是蹲下身去捡起了芍药花,又缓缓站起身来,斩钉截铁道:“不错,我知道,可那又如何?今日你的人我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