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
林府
自当年南湖一役后,周楚清便因伤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气息不断,却也再难动弹,终日躺在床上,时至今日都没能醒转过来。自此,张合便上位接替了周楚清的位置,摇身变作了林府的大总管,总览府中日常事务,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时光流逝,岁月如刀,从前的那个青葱少年转眼不见,如今的张合也已变成了一个鬓角夹白的中年人。
这一日,他正在临门前院里修剪着花枝,眼下正瞄准了一段枯枝欲要下剪,可就在这时候,却突然听到大门处传来了一阵势大力沉的敲门声,那声音急促如响雷狂作,瞬间就响彻了整座府院,就连停息在树枝上的鸟儿们也被惊得四下分逃。
在听过数声敲门声后,张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到了嗓子眼,急忙把手里的枝剪扔掉,快步向大门口奔去,但到得门前却又不忙开门,只是隔着门问道:“是何人在外敲门?”
门外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答道:“石头岭邵子鬯前来拜谒林前辈,还请老兄行个方便,为我开门引见!”
张合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此饶名号他从未听过,自然也就不在林宗汜所罗列的可与之相见者的名单中,当即高声道:“家主正在闭关潜修,谁也不见,请邵大侠回去罢。”
门外的邵子鬯大声叫嚷道:“林前辈这般托词已用了近二十年,难道他这二十年里就没有出过关吗?”
原来,自打妻儿离世后,林宗汜的意志便逐渐消沉了下去,先是上表辞去了官职,不久之后又卸下了所有的江湖责担,就连易书的家业也废弛了,之后他又罗列出一份可与之相见者的名单交给张合,自己则搬离了北院,迁移至“万书塔”中深居简出,到得今日已有近二十年的光景。
不过相对于林宗汜的遁隐,更令世人感到惋惜的却还是他林家“以书易书”之业的关闭,可也正因此业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万书塔”虽已关闭了近二十载,但前来求换书籍之人仍是络绎不绝登门拜访,从不曾绝断过,却可惜这些饶请求又都以被拒而告终,是以二十年来还不曾有一让偿所愿。
在这期间,张合也曾应付过许多上门求书之人,他们虽然手段五花八门,理由也千奇百怪,但总体言之,这些人都行得是正当手段,也极遵礼法,所以在被拒绝之后也少有急眼红面者,更不会有胡搅蛮缠、出言不逊之人出现。
可眼下这个邵子鬯却是如此厥词不敛,张合也自然不会生出好感与耐心,当下冷声喝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想闯进来不成?”
门外的邵子鬯重重“哼”了一声,道:“进来就进来,我只等你这句话呢!”
张合怒道:“你敢…”
可他余下的话尚未出口,忽又听得门外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道:“你这厮真是无理取闹,本家都已将你明言拒绝了,你还想如何?”
话音刚落,只听邵子鬯喝骂道:“我自与本家话,又碍了你什么事儿?嘿嘿,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
又听那人冷笑了两声,道:“好个不知礼耻之徒!今日既然被我撞见了,那我也只好越俎代庖教你一教,但在此之前,你需得知晓其中干系,本来教你知礼识节的人应该是你的老子,不过眼下换了我来代替,那我就算是你的老子了!”
邵子鬯勃然大怒,暴喝道:“你这杂毛竟敢占爷爷的便宜!且先吃爷爷一掌!”
但听得“砰”一声响,紧接着又听邵子鬯大笑道:“杂毛,就你这点能耐也敢出来现眼?哈哈,可莫要是我欺负了你子,就叫上你身后那三个帮手一起上罢!”
那人也大声道:“龟儿子莫要猖狂,只因这里太过狭窄不便施展开手脚,你要是有胆子,就随我到街上去比一比!”稍顿,又听他续道:“我要与他公平比斗,三位大哥千万不可出手助我!”
邵子鬯狠声道:“且慢!我邵子鬯从来不打无名之辈,杂毛快快报上名来!”
那人大笑道:“那杂毛可得记住了,老子的名字叫做慕荀!”
张合听到此处,心头一惊,暗道:“慕荀?慕大爷家的公子不也是叫的这个名字吗?莫非…莫非来人是慕少爷?”想到此处,急忙移步凑到门前,眼贴门缝向外看去。
而门外一众也正是慕荀一行人,他们一路行来,幸得借了沐朝辅的光,凡是在落脚馆驿里更换马匹时,均可换得馆中头马,再加之三人快马加鞭不停赶路,硬是将三个月时间的路程缩短到一个半月,到得今日一早正好进城,眼下刚刚来到林府门口。
邵子郾先下了石阶,慕荀正欲拔腿跟上。就在这时,张合急忙隔门喊道:“慕荀兄弟慢走,你且过来,我有话问你。”
慕荀见门里有人呼唤自己,不由得愣了愣,但还是步上前去近到门前,恭敬道:“您请问吧!”
张合从缝隙中窥得慕荀长相,只觉他的神貌确与慕北亭有几分相像,心头顿时一喜,当即对他的身份肯定下了七八分,可正欲伸手开门时,手上猛又忍住了,略一沉吟后又问道:“慕北亭是你什么人?”
慕荀隔门应道:“正是家父,侄千里而来,乃是有一件紧要之事求林叔父帮忙,还请这位叔叔通融则个。”他虽不知张合年岁,但听音猜岁数,心想此人年龄应该不,是以便称呼了一句“叔叔”,想要先拉个近乎。
张合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取下了门栓,拉开门迈步走了出来,笑道:“家主可是常常念起你父亲,要是让他知道你来了,定然会高心不得了。”
慕荀见走出来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当下长鞠一礼,问道:“敢问叔叔怎么称呼?”
张合走上前去,亲昵地携住了他手,笑道:“我叫张合,你若不嫌弃,只管叫我一声张叔便好。”
慕荀连忙再叫一声,接着又向张合引荐了同来的三人,大家复又寒暄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