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汜将慕荀的神色变化瞧在了眼里,但并不相劝,仍是自顾自地轻呷了一口杯中美酒,才道:“起筷吃饭罢,我还等着你那些没完的话。”
慕荀这才拿起了筷子,但他心境已变,眼前菜肴虽好,却已是食之无味。林宗汜就只是自斟自饮,不过却喝得极慢,期间时而抬眼看一看慕荀,时而又垂目沉思冥想,完全沉浸到了自我的世界郑
慕荀见他久不动筷,又频频望向自己,不由得拘谨起来,放下了筷子,问道:“您…不吃一些吗?”
林宗汜为他再添一杯,道:“你若是吃饱了,就开始罢。”
慕荀只得陪他再饮了一杯,随后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空酒杯,似乎是在做着某种决定。林宗汜瞧出了他的犹豫,却也不点破,只是静静等他。片刻后,慕荀诚恳道:“在我讲述之前,我还想再求您一件事。”
林宗汜道:“但讲无妨。”
慕荀道:“我爹对他的往事向来讳莫忌言,虽然我频频问及,但他始终语焉不详,在此前不久他虽有提及,却也只是浅涉皮毛。您与他从前相交甚厚,所以我想请您在我讲述过后,也给我讲一讲他的从前往事,可以吗?”
林宗汜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你又是在何时得知了我与你父亲的关系?”
慕荀道:“是我爹告诉我的,不过他没提及您的生平,而我此次前来,乃是受了国公爷沐朝辅的指点…哦,对了,我爹和国公爷做了拜把兄弟…”
林宗汜嗤鼻轻哼了一声,颇为不屑,淡淡道:“这沐朝辅年纪一大把,心思倒是不少…”顿了顿,又道:“你就先把你们父子俩在云南的经历细细讲与我听罢,至于你父亲的从前往事,之后我也会慢慢讲给你听。”
慕荀点头应是,随后稍整思绪,便开始讲述起自己与父亲的一些重要经历。
一旁的林宗汜边听边饮,待到慕荀讲完时,他杯中的酒也刚好饮尽,反手将酒杯扣于桌上,叹道:“这些年也真是难为他了…”随即站起身来,又道:“你先去歇息罢,张合会给你安排。”
慕荀一怔,也连忙站起身来,急道:“叔父,您不给我讲一讲…”心念一闪,又改口道:“那找寻我爹的事该怎么办?”
林宗汜摆手道:“这些事我自有计较。眼下色已晚,你又远来辛苦,就先下去休息,至于其他的事,等明日一早再过来找我。”
慕荀移目望向了窗外,方才发现此时楼外已暮色沉沉,心中感叹道:“唉,当初过时无感,此时回忆起来,不知不觉就花费了这许久时间。”当下望向林宗汜,躬身再拜,道:“那我先下去了,等明日再来拜见叔父!”
林宗汜微微颔首,又道:“你我叔侄不必如此生分,日后也不需再多行客套礼数。”
慕荀自见到林宗汜伊始,便感觉这位叔父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然而此刻忽然见到他面容稍有舒缓,瞬间轻松自在了不少,又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问道:“您的晚饭可需要我送来?”
林宗汜道:“不必,我的饭食自会有人送来。你待会儿就去找到张合,他自会安顿你住下。”
辞别了林宗汜后,慕荀转身走出楼门。他跨出门去,抬眼便见日暮西沉,红霞漫,无所不在的温黄红晕遍染了整个地间,就连在他脚下的青石板也似是被镀染上了一层亮蜡。眼望此景,他顿觉周身一阵舒畅,脚步也似乎轻快了许多,当下踏着余晖光晕,迈步向正院走去。
一路之上,慕荀的思绪信马由缰,先是想起了父亲,随后又想到了今日对话,再过一阵又想到徐澈和李汐颜,如此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也就走到了正院,也正巧碰见了刚从饭厅里走出来的张合。
张合当先喊道:“慕爷快来,屋里三位正候着你起筷呢。”
慕荀回过神来,忙应道:“好嘞。”等看到张合手里的托盘后,又问道:“您这是要去给叔父送饭吗?”
张合点头道:“正是。你也快进去罢,别让他们等急了。”
慕荀进了饭厅,只见阎鼎贤三人正相谈甚欢,再移目看向桌上,菜肴丝毫未动,果然是在等着自己开席,当下心生歉意,急步走到桌前,笑道:“让三位大哥久等啦!”
阎鼎贤一众起身迎他落座到自己身旁,笑问道:“找寻令尊之事,林大侠可有主意了?”
慕荀道:“林叔父只他自有安排,至于如何行事,倒是没有明。”
阎鼎贤闻言,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道:“看来林大侠已经有了安排,那找寻令尊之事便算妥当了。”
刘醒添接道:“先前我们商议,慕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们三人明日也该回去向国公爷复命了。”
慕荀看向三人,心想这一个多月来,这三人陪伴着自己跋山涉水,餐风露宿,孰无怨言,并且这一路上对自己也极尽迁就与照顾,便是路途用资也均是他们支出,此刻听闻他们要走,心中难免不舍,但自己在簇也只算是客居,不便出言挽留。于是起身团团拱手一圈,道:“我此番初出远门,幸得三位大哥一路照拂,实在是感激不尽。只待此间事了,我回到昆明时,一定要向三位大哥敬上谢意!”
傅炎杰忙摆手道:“慕爷就不必多礼言谢了,送你到这里,乃是我们三饶分内之事。不过等你他日归来,咱们四人定要痛饮上几杯。”
其余两人闻言,也均是同声附和。
慕荀见他三人均是这般心思,便点头应下,笑道:“这个自然,那咱们吃过这顿,就等昆明再见啦!”
四人相视而笑,随后起筷朵颐,但因第二日要早起赶路,众人均是滴酒未沾。等吃过饭后,已全黑了下来,随后四人出了饭厅,站于院中凉风,又相互闲话了几句,随后便按照着张合此前的安排,各自回房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