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沉默了片刻,颔首道:“这一条我自然是答允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来还是二爷仗义帮我,是以此事无论成败与否,我也决计不会害了你俩性命。”
刘定安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微微一愣,旋即补充道:“当然,我既答应帮你,自然会尽心竭力行事,必不敷衍!”
紫衣女子笑道:“二爷一诺千金,女子自然信得过,否则又怎敢冒昧前来叨扰。”
刘定安被她这几句话恭维得有些飘飘然,不过稍顿又道:“那好,此外还有一条…”
紫衣女子知他心事,当即打断道:“次一条也请刘二爷安心,我只请二爷出山一次,此事完结后,咱们往后余生再无交集,更不会有人从我这里得知二爷的无双手艺。”
刘定安点头道:“很好。那你先把我身上的毒解了。”
紫衣女子轻笑道:“可你根本就没有中毒呀!”
刘定安奇道:“怎会没有?那桂花香气我明明是闻到过的,何况我的腿也有麻木之腑”到此处,心头一凛,惊呼道:“你…你在诈我!”
紫衣女子解释道:“单纯的桂花香气并不蕴含毒性,但若是并着风玲花的香气一起闻,那便是能让人周身麻痹的毒剂。来也怨你这位大哥心性太急,也不等我身上的香气散尽便要抢上前来欺负我,眼下落得如此处境,也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至于你腿上的酸麻感嘛…你都在房顶上趴了那么久,气血淤塞之下,自然是会生出酸麻之感呀”
刘定安愣顿时无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如此来,倒是我自己吓了自己了?”
一旁的唐光北则是瞪眼哼声弄出了动静,显然是对紫衣女子自己“自作自受云云”极是不满。
紫衣女子却不理会他,径自站起身来,解下腰间挂着的荷包,打开后看也不看便从中掏出一沓银票,随后走到刘定安身前双手递上,诚恳道:“这里是二百两银票,二爷且先收着,待明日事成之后,妹再奉上余下的三百两酬谢!”
刘定安想了想,到底是桩买卖,那就买卖归买卖,于是伸手接过了银票,低眼瞟了一眼,见是大钱庄的票号,当下也不数,反手就揣进了怀里,又问道:“今日之举,你恐怕早已谋划许久了吧?”
可还不等紫衣女子作答,他又续道:“可我从前的身份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言甫,目光灼灼地盯着紫衣女子,这个重要问题自一开始便萦绕在他心头,先前因言语不及,只好暂且搁下,但眼下却是要问个清楚明白,如此方能心安。
紫衣女子也知他在意这个问题,笑道:“看来二爷对这个问题很在意呀!不过你的身份并非是旁人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刘定安奇道:“猜出来的?你如何能猜得出来?”
紫衣女子故作神秘道:“昔年二爷突然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委实是当时的一桩大事,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偶然从一位高人口中得知,二爷曾在贵州地界出现过…”她到此处,忽然抬手指了指刘定安那双柔嫩细长的手,续道:“所以当我见到了二爷的这双手以后,我就知道有幸遇见本尊了。毕竟能把一双手掌保养到如簇步,除开盗圣门人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还会是什么其他人物。”
刘定安静静听她完,眼中精光不住闪动,心下暗忖道:“听她的声音想必年纪不大,只怕我收山之时她都尚未落生,又怎会对我的往事知悉得如此详尽?”正想出声再问心中疑惑,可忽又转念想道:“她的这番话语焉不详,且没头没尾,必是故意作成虚实参半,我就算再往下问去,她多半也不会实言相告。”
他想到此处,猛又抬眼望向紫衣女子,但见对方帽檐下眸光清澈如水,孰无杂色,并不能从中瞧出什么异样,当下又想:“看她作为倒也足有诚意,想必也不至使了坏水…罢了,多问也无甚意义,何况除了她之外,又有谁会为一个销声匿迹二十余载的人上心思。”于是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道:“请把我大哥放了罢。”
紫衣女子从腰间摸出了一个白瓷瓶递了过去,道:“回去让他服下,过了这一宿就没事儿了。”完紧走两步凑到唐光北的面前,娇声道:“大当家看我容貌的钱,我就先收着啦,待过了明日便让你如愿以偿。”
此时的唐光北模样甚是难看,因为是张着嘴,弓着身,是以口中吞咽不下的唾液就只能垂落下去,在空中拉出一条延绵不断的丝线,一头在他的口中,另一头则连在地板上,一眼望去,着实恶心。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放弃以怒目圆瞪以及厚重的鼻音“咒骂”着紫衣女子。
刘定安不愿看唐光北再遭罪,当即矮身将他缚在背上,走到窗口,回头道:“明日清早,我请姑娘吃早茶。”
紫衣女子笑道:“那就多谢二爷啦!不过,你们不必跳窗出去,还是走正门出去罢。”
刘定安皱眉道:“不可,若叫旁人见到我大哥这副模样,往后我等颜面何存!”
紫衣女子摆手道:“放心罢,这店里的人都闻过了我的安神香,睡得死沉着呢!”
刘定安乜斜着眼睛看她,半晌后微微点头,调转方向拉门而出。过不多时,又响起一声极大的关门声,显然他二人已出了酒楼去。
留在屋里的紫衣女子缓步走到窗边,投目望外,一直目送着他二人身影直至不见,方才收回了目光,又取下窗杵合上了窗,缓缓走到桌旁椅子上坐下。
此时桌上正有一面圆镜矗立于她的面前,她寻眼望向镜中蒙头遮面的自己,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也迅速游离到了镜外。又兀自静坐了片刻,她忽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到桌上,随后又将面上的纱巾层层取下,待摘下最后一层面巾后,一张奇怪到可以称之为恐怖的脸蛋,就此显露了出来。
照理来,这本该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蛋,它白皙、水嫩、精致,当可称得上美艳无双,可就是在这样一张美丽的脸蛋上,竟又布满了沟壑不平的细碎皱纹,乍一看去,竟比八旬老妪的脸庞更为瘆人。是以,任谁拥有了这样一张恐怖脸蛋,都必定会想方设法将其遮掩起来,不让外人看到一丝一毫。
不过,若是慕荀此刻在场,他必定能一眼认出,眼下这个满面褶皱的女子,就是他一直苦苦相思的李汐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