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杀了黄巢,是不是不会有几十年后波及天下的黄巢之乱,不再会有让数十万乃至百万人殒命的那场惊天大浩劫?
唐突杀机腾腾,他站在那条船上挥舞着手臂。
唐突的杀意让码头上站着的黄巢似乎都感觉到了。
黄巢皱了皱眉冷视着船上的白衣少年郎,英姿勃发,任凭晨风将他额前的一缕散发吹拂扬起,面对一群彪悍水贼竟无半点惧意和慌乱,还叫嚷着让岸上这豪壮持枪少年活捉自己?
唐斗狂笑着,持枪大步走向水贼。
“呔,你这厮给某站住!”
黄巢爆喝一声,噌的一声从身边一个水贼身上拔出了那把明晃晃的钢刀。
“某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愿意缴械投降,投靠大寨入伙?放下枪,饶你不死!”黄巢一字一顿,刀锋向外,眸光冷漠。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身在水贼大寨中,从小到大,视人命如草芥。
武力就是强权。
别看他看中唐斗雄壮想要收归己用,但如果唐斗拒绝入伙,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唐斗大怒:“你竟敢威胁我?”
唐斗啪地一声将长枪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那地上的一道深痕足见力量。
水贼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少年黄巢皱眉,扬手指着船上唐突的坐骑小雪:“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把那匹马留下,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开。”
唐斗冷笑:“休想!”
这少年黄巢果然是未来枭雄,善于通权达变,与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水贼截然不同,见唐斗不可力敌,就退而求其次。
唐突站在船上,一直在认真打量着黄巢。
作为站在整个大唐肩膀上看得更远的穿越者,他其实心知肚明,即便没有黄巢也会有王巢或者李巢,当社会矛盾累积到一定程度必定会爆发,这才是唐末乱世的根源。
所以就是杀了黄巢也没用,本质的东西不改变,该来的还是会来。
况且现在的黄巢还只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称王称霸的政治野心不是与生俱来,否则他日后就不会数次进京赶考谋取晋身了。
如果黄巢当时考取了进士,如愿以偿进入朝堂做了官,成为人上人,就不会有“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的无病呻吟;更不会再有“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所谓雄心壮志。
唐突嘴角噙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他们三人今日的出路和生机就落在此人身上。
好端端地,冒出一个黄巢来,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遇上我这都是你的命啊。唐突心里哈哈狂笑:遇上我,你这个伪皇帝的命就改了。
“阿斗,你少跟他废话,赶紧把他拿下!”唐突在船上跳着脚大喊。
这个时候,一道白影从唐突身边掠过,令狐婉突然蹿上岸去。
她俏脸苍白,额头上香汗津津,挥剑在胸前,如临大敌。
我擦。唐突疾呼道:“你上去作甚?这不是添乱吗?”
令狐婉抿着红唇,回头瞥了唐突一眼:“我令狐家的人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今儿个,我与阿斗同生共死,唐突,你老老实实在船上呆着,看我令狐婉可会后退半步!”
唐突好恼。
他真想反驳两句,揭一揭令狐家的底。
令狐楚当然有节气,但他的两个儿子就没多少硬骨头,孙子辈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时机不对,唐突忍住恼怒:“令狐娘子,贼人环伺,这都是一些江湖亡命徒,杀人不眨眼,你不怕啊?赶紧下来,有阿斗在!”
令狐婉啐了一口。
那厢的黄巢终于不耐烦起来,他手里的钢刀挥了挥。
两名凶恶的水贼持刀就冲着令狐婉而来,唐斗咧着嘴狂笑着,他陡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令狐婉前面。
唐斗还没有让女人挡在自己身前的习惯。
同时他手里的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横向一扫,那两个还未冲到他身前的水贼就被拦腰阻挡,直觉腰间传来无与伦比的剧痛和重力缠绕,身子各自踉跄了一下就前后脚瘫倒在地,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再也不能起身。
巨力冲击碰撞,五脏六腑震荡受伤,腰都快要断了。
晨风袭来,朝阳升腾。
唐斗持枪而立,声音极其嚣张:“你们听着,我家公子说了,我等不想伤人,也不想与你们大野泽水寨结仇,你们放我们离去,一拍两散。”
其他水贼见同伙受伤,又对唐斗一枪在手万夫莫敌的凛然威势心生忌惮,但作为亡命徒的本性,以及山寨的寨规,让他们不敢后退。
水贼们挥舞着钢刀怒骂着,叫嚣要一哄而上,要将唐突和令狐婉碎尸万段,但雷声大雨点小,咋呼半天没动静。
黄巢面色铁青,他手里的钢刀一横。
这群水贼顿时噤若寒战,不敢再虚张声势。
黄巢横刀在胸前,冷笑道:“我必须承认你这厮有点真本事。但你本事再大,能抵得过我山寨一千多英雄儿郎吗?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山寨人马就会倾巢而出,任你是天神下凡,也难逃一死。”
黄巢平时在贼寇中威信甚高,他如此说,水贼们立即呐喊鼓噪助威。
唐突坐在船上,他知道黄巢制止身边水贼围攻唐斗,其实不是因为害怕唐斗身手高,而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等山寨大队人马下山来,他们插翅也难逃。
唐突叹了口气:“阿斗,你再不拿下他,从今往后都没有饭吃了!”
唐斗顿时大急。没有饭吃,那还了得。
他眼角的余光,从一旁水贼用来平时栓船绳索的长满了青苔的石碌上掠过。
这石碌高约二尺,至少有四五百斤重。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上前俯身下去两只手扣住了石碌前后两个孔,发了一声喊,试了试份量。
众人无论是水贼还是令狐婉,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到底要做什么?
黄巢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这石碌如此沉重,山寨中的素以蛮力出众的胡人三头领哥舒野都举不起,何况是眼前这个粗壮少年。
唐突以手扶额,无语,这厮又要卖弄蛮力了。
岸上,唐斗吐气开声,双臂力量鼓荡。
他陡然间将那石碌一把举起过顶,毫不拖泥带水。
他高举着沉重的石碌,脸色兴奋,瞪着眼,一步一个脚印,向以黄巢为首的水贼走来。
他的青衫短打衣襟随风飘飘,宛若巨灵神。
水贼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很多人是真正害怕了,纷纷后退躲避。
这根本就不是人,这哪里是人能敌对的?
黄巢也看得呆了。
唐斗狂笑着双手奋力将石碌向水贼群掷出,还咆哮着:小贼,你有种就不要躲!
石碌裹夹着风声泰山压顶般落下,落在谁的身上怕不要粉身碎骨,众贼毛骨悚然惊叫着豕突狼奔散开奔逃。
只有黄巢脸色木然呆在原地,任凭石碌在他身侧尺余处轰然落下,生生将硬实的黄土路砸出一个大坑来。烟尘扬起,溅了他灰头灰脸的一身。
众贼慌乱逃逸。
单凭如此不可思议之神力,山寨中就无一人是这雄壮少年的对手。至少他们这十几个人绝对不是对手,上去也是白白送死。
唐斗猛窜了过去:“你要敢逃,我就砸死你!”
黄巢脸色复杂:“好,我不逃,我送你们出大野泽!”
……
黄巢没有反抗,默默上了那条敞篷船。
唐突暗暗点头,果然一代枭雄,能屈能伸非常人所能及。
他知道很难在唐斗手下逃脱,干脆就服软,反正送走这尊瘟神对大野泽水寨也没什么损失。
唐突在船上转过身去,眺望着那边山上的烟尘滚滚,人喊马嘶之声渐渐清晰可辨,显然水寨山贼大队人马纠集出动了。
他招招手:“别看了,阿斗,赶紧上船,走了!”
唐斗再没有迟疑,纵身就跃上了船头,枪尖掠过,已然斩断了绑船的绳索。
黄巢不动声色,撑船滑行出港,动作熟练。
令狐婉手中的剑一直对准着黄巢,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一旦黄巢有任何异动,这妞的剑一定会瞬间刺出在他身上捅一个血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