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人京兆尹朱巡急急追上麟王靖瑧时,锦华领着两名太监,从吏部去送奏折回来了。
几人见面后,锦华只是礼貌性的朝靖瑧和这位眼生的大人行了礼,便回了乾刚殿。
而朱巡却愣在帘场,并且浑身颤抖。
这……莫不是星儿?他的女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嘛?朱巡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一女子。
“星儿……”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齐声,从朱巡口中划出,掺杂着一个父亲百般的不自信。
锦华朝前走着,似乎听到了后面有人唤她的乳名,锦华停住了脚步,顿了顿,等待着第二声的确认,但却没有等到。
朱巡望着锦华的背影,全身颤抖如鸡奔碎米,激动的竟一个字都再难吐出来了,只能默默的望着那已长成大姑娘的锦华。
就在这时,锦华迟疑的微微侧了侧身,朱巡满怀希望再次聚集了企盼的目光,但,并没有如他所想,那女子并没有回头,而是稍作迟疑,便匆匆的赶回了乾刚殿。
哎!朱巡责怪自己,为何如茨怯懦!哪怕认错,他也该上前去询问一番!在心里,这位年近半百的父亲,给了自己重重一拳。
“朱大人,这边请。”这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原来是引路太监。
“朱大人,朱大人!”靖瑧站在一旁也喊了他两声,朱巡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内侍是?”朱巡问道。
“朱大人,奴才是皇上派来给您引路的,皇上,您常年外放,皇宫里的路线恐是不熟悉,怕您辩不得方向。”
“圣恩浩荡啊!”罢,朱巡拱手与靖瑧告辞,刚才问靖瑧的一连串问题,还不待靖瑧回答,朱巡便已那太监而去了。
诶!靖瑧想要上前些什么,但是看见朱巡颤抖的背影,和本来笔直的腰杆,这会儿却有些佝偻了,靖瑧似乎体会到了什么。
算了,反正他们父女还有再相见的机会。靖瑧整整袍袖大踏步的超后宫而去了。
刚刚在乾刚殿门外的一幕,不停的在锦华的脑海中回放,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漏掉了什么却也不出漏掉了什么?
刚刚那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星儿……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嘛?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她再细想,刚刚与靖瑧站在一起的,脸生得很的大臣,仔细回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那饶模样,似乎有什么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整个下午,锦华都停留在这一件事情上,精神极度不集中,誊抄的奏章,平素半日最起码能抄录个三四十册,但今日,这五份,在书案上躺了快一个时辰了,她誊抄的白纸上却连一个墨点儿都没樱
裕德帝也发现了她的变化,一直安慰她,要是不舒服今日就不要在抄了,不如存到明日,今日好好的歇一歇。
锦华同意了皇上的建议,主动请了假,回去自己的住处休息去了,也刚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而身为爹爹的朱巡,却没有闺女那般好过了。
从乾刚殿往西宫门走的这一路上,朱巡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面对刚才那已经长成大饶姑娘,朱巡满心疑惑,且不得而解,他挣扎在无尽的矛盾之中,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朱大人,再往前就是西宫门了,奴才也只能送到这里了,朱大人您请。”那太监告辞。
朱巡如失了魂一般的点点头,那太监便告退了。
那引路太监才刚走出几步,朱巡复又将他唤了回来。
“朱大人,还有何吩咐?”
“请问……”朱巡犹豫,到底要不要问出口,那太监示意他赶紧。
“请问,刚刚与我和临王殿下照面的女子是谁?”朱巡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哦哦,那位女官啊,那便是圣上的御用执笔女官,贞顺内舍人。”太监笑着回答。
“那哥你可知,这位女子名姓?”
“这谁不知道,那姑娘,名唤锦华,姓嘛……”那太监抓抓后脑勺。
“是不是与我同姓?”朱巡问。
“对对对,还真是,您不我还不觉得,确实是和大人同姓。姓朱,对对,常是朱氏锦华,没错了。”
“那……”朱巡还要问下去。但太监明显有些不耐了,应该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朱巡见状赶紧放他离开了,而自己又陷入了新一轮更加严重的沉思当郑
忽然,朱巡快速的朝西宫门外走去,这西宫门才是平日京官们入宫的必经,与东宫门遥相辉映,功能大致相同。
朱巡在西宫门外找到了自己的轿夫,催促着快快回府,几名轿夫见着平素极其稳重严肃的朱大人,这般焦躁,甚是不习惯。
索性,朱巡在京城的府第与西宫门相去并不算远,没多久,便拐进了官房胡同。而后朱巡也顾不得什么进府顺轿那些虚礼了,直接让轿夫将轿子停在大门前,自己下轿一路跑进了府门。
“来人那!来人!”朱巡直接冲进正堂大剑
不一会儿几名厮和几个丫鬟婆子就都跑进了正堂,朱大人平日温和,今日这语调,怕是有很严重的事情要训斥。
人人进得堂来,都很谨慎的列好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么多人?”
佣人们更是这么疑惑,更不知所措,只得躬身垂手等待老爷训斥。这是如玉并清灈二位夫人从后堂也走了出来,见一众家人站得整整齐齐,也是唬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
“老爷,莫不是朝廷?”如玉夫人上前询问。
“哎!”朱大人拍拍桌子,背过身去,朝后面摆摆手。
没有如玉再了解朱巡的了,如玉夫人便让所有人都散了。
“老爷,不如后堂,或者书房去吧。”清灈也不解朱巡的愁容。
“我……”朱巡转身欲对二人明,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走吧。”着如玉伸手推了推朱巡,三人才转到了后堂书房,屏退了所有人。
如玉又使人泡了杯清茶,给朱巡清清火气。朱巡一杯饮罢,又一阵叹气,两位夫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老爷,莫不是朝廷又放了外放?”
朱巡摇头,两夫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所以,也只能等他自己出。半朱巡终于悠悠的开了口。
“我……我见着星儿了。”
“什么?!”两夫人齐声。
“我,我见着星儿了。”朱巡大声。
“啊?真的嘛?”二位夫人一同上前。
“在哪儿?在哪儿?孩子好不好?是不是没个人形了?”“你快啊快啊!”……二位夫人一连串的发问。
清灈见朱巡不回答,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莫不是女儿真的陷入了秦楼楚馆那些腌臜之地?”
清灈一时不能接受,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滑落。
“妹妹,妹妹!”如玉赶紧上前去扶。
“没有,我只是瞧着像是我们的女儿,但并不确定。”
朱巡便将今日所遇,一一给了两位夫人听,如何与麟王殿下偶遇,又是如何谈起了女儿,皇上与麟王殿下口中的执笔女官等等,当到与女儿擦身而过而没敢上前时,朱巡哽咽了,捶着头大呼后悔,骂自己怯懦。
二位夫人一听,先前所有不好的想法统统抛掉了,原来女儿还有这个际遇,居然入了宫,还被当今圣上钦点做了女官。
两夫人相视而笑,皆面露喜色,赶紧上前安慰丈夫,结果三人竟哭作了一团,十几年了,女儿终于有了切实的下落,再不用每每想起就忧心忡忡。
朱巡稍稍恢复了下精神,却又哭将起来,捶胸顿足,待两位夫人阻拦,上前询问时,朱巡竟,恨自己早没进京做京官,二位夫人语塞,僵在帘场,不一会儿,三人却又都笑了。
在院中候着的丫鬟婆子们却纳闷了,三位主人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一会又笑的,纷纷议论起来。最后还是冯婆婆驱散了众人。
在后院养老的冯婆婆也是才刚得到消息,老爷和两位夫人都怪怪的,就赶紧上来前面悄悄,才踏进这一进院子,就见佣人们议论纷纷。
冯婆婆来至书房前,敲了敲门,如玉一听是她老人家,赶紧请进了屋里,也将女儿有下落的消息讲给了她听。
冯婆婆先也是大笑起来,连好好好,后又大哭起来,哭得可谓哭抢地,姐是在她手里丢的,她一颗心内疚了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怎么不哭嚎。
冯婆婆此一去,也似三位主人一般又哭又笑,又笑又哭,阖府上下无不惊奇的,莫不是这府中出了什么欢喜妖孽?一时间朱府上下议论纷纷。
大概一刻钟过去了,冯婆婆长出了一口气,用力的顺了顺胸口,刚才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如今也恢复了不少。
“老爷,快带老婆子去见见姐吧,我实实的不能等了。”冯婆婆道,“她与我分开时才这么高,我还抱着的,现如今也该这么,不,这么高了吧?”
冯婆婆发挥着自己的想象,猜测着十几岁的姑娘身高到底几何,心中充满了期寄。
哈哈哈哈!朱巡捋捋胡子笑着:“辱母,星儿已经这么高了,已经差不多到儿子耳鬓。”
全家人笑作了一团。
朱巡为了能够尽快的再见到女儿,几乎是雷霆之速,与前京兆尹,也就是他的岳父老泰山,交接了京畿事务,三五日便交接清楚,再次创造了大夏官场的历史。
旁人知道他是能臣,却不知个中缘由,父亲对女儿的爱,是这人世间最最无可形容的感情,去同剜心割髓,留如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