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和严珍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张嫂的女儿小彩是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孩子,严珍的两个女儿身体康健,大方美丽。
而她们本人,年龄相近,可前者因生活压力,看起来像五十多岁;后者因活得精致,看起来像三十多岁。
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曾论述人有两类不平等,一是生理不平等,二是社会不平等。
这个世界,从古至今,国内外就有许多英雄伟人孜孜不倦地为追求人类平等做贡献,但是,即便有再多人前赴后继,这个世界也从未实现真正的平等。
顾桥的好友林锦臣的职业同样是医生。
好友之间相聚一起时,林锦臣曾说过他见到的两个病例,一个富人,一个穷人,同样需要肾源,二人血型相同,医院肾源储备只有一个,毫无疑问,这唯一一个给了富人。尽管,穷人的病情明明比富人更严重。
林锦臣说完后,三人相继沉默。
半晌后,沈南希听到林锦臣咬牙低咒:“操蛋的世界,操蛋的人人平等!”
沈南希不知道张嫂是否怨恨过命运的不公,但是,她相信,面对与自己年纪相近的严珍时,张嫂必定曾经心存羡慕过。
而沈南希也不会承认,当她醒来,发现身上盖着的那张毯子时,有那么瞬间,她对那个“小彩”,也有刹那羡慕。
不承认,不是因为看不起,而是她固执地认为,即便没有像张嫂一样的母亲,她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
午饭后,张嫂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严珍和沈南希二人。
严珍是一个追求品味的女人,她的家里设有酒柜,里面收藏了她喜欢的各式红酒。
打开柜门,严珍随手取了一支红酒,又拿了两只高脚杯,走过来时,身姿摇曳,旗袍裙摆晃动,尽显优雅。
坐在沙发上,严珍把倒了酒的高脚杯放在沈南希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晃动酒杯,喝了两口后,放下杯子。
她打开茶几抽屉,里面放有一包女士香烟和打火机,拿出烟盒,抽出一根12cm长的细长条雪茄,燃火,点上。
严珍的面容隐藏在燃烧均匀的烟雾后面,令人看不真切她眼睛里的情绪。空气中,飘散着适中的薄荷烟味,轻柔又圆润。
沈南希始终没有吭声,她静静地看着严珍的举动,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高脚杯,时不时轻抿一口红酒。
不知过了多久,严珍先打破室内沉默,她说了一句和之前相同的话:“你不该回来。”
沈南希低笑,一口喝完杯中酒,弯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保持这个动作,她偏头看严珍时,轻浅的笑有点嘲,也有点冷,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
“我已经回来了。”
这句话,她今天说了两遍。
面对沈老爷子时,她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告诉他,自己既然选择了,就绝不会后悔。而面对严珍,她没什么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沈南希已经回来了,那么,严珍的“不该”在这个事实面前,哪怕她重复再多遍,都是毫无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那就闭嘴吧!
沈南希的言外之意,显然,严珍听出来了。
严珍再次沉默,然后,拿出烟灰缸,把吸了一半的烟摁灭,喝完杯中酒,又重新给自己和沈南希倒上。
“cheers——”母女俩人各自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撞出脆响。
严珍抿了一口酒,问:“回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