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零活
不同时代,造就不同时代人的命运。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有了打工者。
九十年代,像我这样的七零后开始加入打工者行列,开始自己的人生。
对自己出来打工这个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回,依然会选择出来打工。
在博林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告别卜志毅,按着他我的地址,找到了那家酒店——盛美酒店。
盛美酒店在三台子。
九十年代,三台子在省城是个特殊的地方,被称为“小香港”。之所以特殊,因为这里是中国最大的战斗机制造基地,也就是兵工厂。就是这个兵工厂养活了三台子人。飞机制造厂的厂长和地级市市长一个级别,官都一样大。同时飞机制造厂不归地方管,直接归国家军工部管。也就是说飞机制造厂地理位置是在省城,但行政上不归省城管,归国家军工部管理。
九十年代的时候,三台子有自己的房产处,和市里的房产处同一级别。现在没有了,都归市政统一管理了。
说三台子是“小香港”,除了它特殊的军工背景之外,还有这里离市区有点远,这里的人去市区,叫“上市里”。三台子人很彪悍,爱打架。当时的治安不太好,很多人都不爱到三台子来。这么说吧,晚上一过了七点,在市里打车去三台子出租车司机都不爱拉,因为经常碰到不给钱的。有的不但不给钱,还会挨顿揍。有点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香港,所以被人们称为“小香港”。
现在这种现象早没了,都是和谐社会,一片欣欣向荣。
三台子地理位置好,现在许多住在市区里的都在三台子这里买房。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去人们不爱来的地方,现在成了香饽饽。
来到圣美酒店,见到了厨师长。
厨师长是一个很瘦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也就比我大四、五岁。他告诉我要干什么活,干到什么程度,什么时间上班,什么时间下班,守什么规矩等等,然后安排我的住处。
住的地方在离酒店不远的一个集体寝室,说是集体寝室,其实是飞机制造厂的一个单身公寓。过去三台子这样的房子很多,都是五几年前苏联帮着建的。统一的三层楼,每层楼有个大走廊,左右两边是住户,十八平米的房间。飞机厂的单身员工住在这里,结婚没有房子的也住在这里,只要你看门口放着煤气罐的,那就是结婚的小两口在那住。这样的单身公寓在三台子很多。
还有一种公寓,是三家一个厨房。一个楼道里住着三户人家,共同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这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也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我在和老婆认识之后,租的就是三家一个厨房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年。
安排好自己的住处之后,开始了我的酒店零活生涯,走上学厨师的第一步。
盛美酒店,老三台子人都知道,因为那个时候盛美酒店在三台子算是可以的了,有包房,有宴会大厅,可以承办结婚包席。那时候能承办结婚包席的酒店就算是大酒店了。盛美酒店是飞机制造厂的下属产业,归一一九军工厂管。
酒店老板姓王,是厂内职工,他承包的酒店,和媳妇两个人一起打理。
我的工作是洗碗、摘菜、洗菜、杀鱼、收拾海鲜、收拾厨房卫生,总之别人不干的活都是我的。早上七点半到饭店,首先是熬粥,热馒头,然后把老板娘买回来的菜一样一样的拿进厨房,把肉食和青菜、海鲜分开。首先是把肉类放进冰箱里,然后把海鲜收了。那时候的海鲜也不多,鲫鱼、鲤鱼、草鱼、鳗鱼,这些活的放进鱼缸,等冰鲜的冻货放进水池子进行解冻。最后是归拢青菜,先把大件青菜放到菜架子底层,比如成件的土豆,大白菜、萝卜。把叶菜放进菜筐,摆好。一些比较贵的南方空运过来的青菜,像荷兰豆、西兰花、菜心什么的放进青菜冰柜。最后把调料收进库房。
做完这些快九点了,酒店的员工来上班,开始吃早餐。
吃过早餐开始忙了。首先摘洗青菜,青菜摘洗完了,接着收拾那些冰鲜鱼和小海鲜,把冰鲜鱼和小海鲜收拾完之后开始给土豆打皮,地瓜打皮,黄瓜打皮,西芹打皮。最不好打皮的就是西芹,丝丝络络的,干着叫人闹心。
把这些都干完之后前面开始上客人,我把盘子搬到厨师身后的案子上,各式各样的盘子每样都得准备好,要不然上菜的时候现拿来不及。
开始上菜的时候我在一旁帮忙,一会儿客人点鱼了,我就去鱼缸捞鱼,把鱼捞回来开始收拾。刚开始的时候收拾的慢,总是挨配菜的水案训。干水案的一共两个人,其中有个姓石的总是训我,对他的印象不好。后来满满的干熟练了,鱼收拾的就快了,也利索了。
除了来鱼收拾鱼之外,还要耳朵好使,只要水案喊我拿什么马上拿过去,要不然耽误事。等中午的饭口忙完,厨师、水案、凉菜他们都到厨房外面凉快去,该抽烟的抽烟,该喝茶的喝茶,我没那待遇,我回到洗碗间开始洗碗。
洗碗不是单纯的洗碗,需要洗的有厨房配菜的小不锈钢盆(学名马兜),不锈钢方盘、各种大小不一的盆、还有高压锅,一个饭口下来,厨房这些东西就会把洗碗用的三个水池子填得满满的。等前厅下来的餐具一盒子一盒子装的满满的,堆在水池子旁边的案子上,摞起来很高。
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的时候都有点眼晕。开始刷吧,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活不怕多,只要去干总有干完的时候。每天中午刷碗都会刷到下午两点左右,刷完碗伸伸腰,腰酸疼酸疼的。现在一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怕,腰就有点不自在。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还是年轻的关系吧。
一般的情况下中午没有晚上忙,等到了晚上酒店的客人非常多,大多数都是爆满。我的工作和中午饭口一样,只是时间比中午要长一些。
厨房员工八点半左右吃过晚饭下班,我不行,还得继续战斗,一直战斗到客人全部离店,餐具全部洗完,然后把厨房所有的地面卫生打扫完才能下班。等我离开酒店的时候几乎就是半夜十二点了。有时候问自己:累吗?累!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不累的活吗?在这个城市里,对一个外乡人来说,要想生存就得去吃苦,去学会一门手艺,有一技之长才能够养家糊口。
无数次在半夜回寝室的路上,抬头看夜空,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也会回答自己,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正走在想要的生活的路上,正在走,正在经历。
人这一辈子,有人说是命。我的理解是人一辈子都是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在这条路上一定会经历沟沟坎坎、上坡下梁,一定会经历喜悦和悲伤,一定会品尝失败,会庆祝成功,而走过的这条路,就是人生,就是命。
命是自己的,人生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看好自己的命,走好自己的路,这就是生活。
第13章锅包肉引发的厨师
酒店老板娘是个好人。
有时候看我实在太忙,老板娘会帮我洗洗碗,摘摘菜。
老板娘四十岁,以前就是一个家庭妇女,很朴实的一个人。这回老公承包了酒店,就过来一起经营。夫妻俩想好好的拼一把,多挣点钱,让日子过得好一些。
老板娘有时会问我一些家里的事,就告诉她一些。她说她老家也是农村的,了解农村,很不容易。说实话,遇到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老板娘是件很幸运事。
来到盛美一个星期之后给卜志毅、王姐和英子都打了电话,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们,王姐和英子知道我的情况后很高兴,说有时间过来看我。卜志毅叫我在这里好好干,争取学成厨师。
厨房里一共六个人,两个厨师,两个水案,一个干凉菜的,再加上我。没有面点,主食就是速冻水饺和挂面,还有现成的小馒头、豆沙包,外加米饭。管事的厨师姓姜,说起来他老家和我是一个地区的,都是朝阳的,我北票他建昌。他不怎么爱说话,挺有城府的一个人。
厨房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他带过来的。我这个零活位置是他留给自己一个亲戚的,他那个亲戚干了两天嫌累不干了,这才找了我。另外当时许多人都不爱到三台子干活,认为是郊区,三台子还太乱,都不爱来。我不知道这个情况就过来了,才有了这份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对厨房工作不熟悉,做起来慢,还总出错,出错就得挨训。时间长了,熟悉了也就很少出错了。那时候对厨房陌生,啥啥的不懂,就知道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忙的跟个懵头人似的,根本没时间看师傅炒菜,等熟悉了,干顺手了,才有时间仔细的看师傅炒菜。
说说给我震撼的一道菜。
那时候只听说过“锅包肉”,根本就没见过锅包肉,就别说吃了。在我进厨房的第二天,正站在厨房与洗碗间的门口边上,见服务员端了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往前厅走,经过我的时候我被那盘菜给震撼了。什么菜这么好看呀,桔黄色,金灿灿的,还摞起来那么高,看着就有食欲。服务员端着菜从我身边过去,飘过来的香味太好闻了,酸酸甜甜的,我都有点流口水了。
说实话,从那一刻起,我对厨师的手艺感到高深莫测,心想这得什么样的手艺才能做出这么好的菜。看到这盘锅包肉,就更加坚定了我学厨师的念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学成厨师,也做出这么好的菜。
其实那就是一盘锅包肉,只不过我是头一次见到。
有时候就觉得好笑,人家有个电影叫做“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我这就是“一盘锅包肉引发的厨师”。
渐渐地,我零活干的越来越顺手,也越来越快。没事的时候水案会叫我帮忙切点辣椒、胡萝卜这样简单的料头工作。
天渐渐地热了,外面热厨房里更热,不忙的时候水案和厨师都到厨房外面的院子里喝茶、抽烟、聊天,这个时候我就在厨房拿着菜刀切简单的东西。刚开始切的时候很慢,总切手,最狠一次把小半拉儿手指甲连着肉都切掉了,疼了我一个星期才好。那洗碗的活还照样干,戴手套就行了。农村孩子没那么娇气,在家割庄稼、打柴,被刀拉出口子的事总有,也没创可贴,往口子上撒把土,一会儿血就凝固,过几天就好了。都说农村孩子皮实,那不是皮实,是打小练出来的。
我也只能切点尖椒、胡萝卜,想切点肉,姓石的水案就说,切肉不行,肉挺贵的。我知道,要想当厨师,像厨师一样站在灶台上炒菜,首先得学会切菜,学会配菜。这一关过不了,就上不了灶台炒菜。俗话说“学艺不如偷艺”,不叫我切肉配菜,就在他们干活的时候仔细的看,看人家怎么做,然后记下来。另外,每天早上再早起来一点,把水案每天需要准备的料头都切好,等他们来就不用切了,我也练了刀工。还有就是每天中午和晚上的工作餐几乎我都包了,都是我来切,他们乐得清闲。
那时最喜欢工作餐吃土豆丝,可以切土豆丝来练习刀工,想必这是每个厨师都经历过的。自己打土豆皮自己切,开始的时候切的粗的粗、细的细,一点也不规整,慢慢的,时间长了切的就好了。什么都是勤练,练到一定程度就达到手熟,切什么都好了。干厨师这行没有什么捷径,都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往前走。
有一回我叫一个厨房小弟切土豆丝,小弟说切土豆丝多费事,直接用擦板擦多好,又省事又匀,比切的好多了。听了只想笑,现在的孩子真没办法,懒的连土豆丝都不切,拿擦板擦。于是叫他擦了一份土豆丝,同时我切了一份土豆丝,然后叫过来一位师傅,叫他用同样的炒法炒这两盘土豆丝。炒完之后叫那个小弟尝一尝,结果是用刀切出来的土豆丝吃起来要比用擦板擦出来的土豆丝香,好吃。
吃完之后,对那个小弟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你用刀切土豆丝的原因。”
他说:“我切不好。”
我说:“切不好没事,练呗。”
他问:“我得切多少斤土豆才能练到你这个程度。”
我说:“不是多少斤,是吨。”
他有点懵,不相信的看着我。冲他笑了笑,也没解释,解释了他也不会信。问他:“知道这是哪产的土豆吗?”
他说:“不知道。”
我说:“在我切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阜新产的土豆,质地硬,皮光滑,淀粉含量少,适合做炝拌土豆丝和炸土豆条,炒着吃也行,等炖的时候很难炖出沙来。土豆丝炒着吃最好的土豆是内蒙古武川的红皮土豆,淀粉含量高,质地粘,容易起沙,炒着吃最好吃,炖着吃也好吃,但容易炖碎成泥。内蒙的名菜“烩酸菜”就必须用红皮土豆才能做出那样的效果,用别的不行。等现在普遍用的是黑龙江产的黄麻子土豆,质地中性,淀粉含量高,拌着吃、炒着吃、炖着吃都行,如果做土豆泥,它是首选。”
听我说这些,小弟一脸惊讶的表情。
我问:“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吗?”
他说“不知道。”
我说:“这没啥厉害的,就是这三种土豆我都切过,并且切的很多,切的多了就了解了它们的特性,做菜的时候一看是什么产地的土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要是想学厨师,就趁早把那个擦板扔了,要不然连菜都切不好,你看哪个有名的厨师不会切菜的。”
厨师要想把菜做好,首先要了解组成这道菜各种原料的特点,,只有在了解原材料特点的情况下,才能够按照其特点形成适合的刀工之后进行初熟加工,然后按照原材料的喜好,进行基本调味和附加调味,最后选择最为适合的烹饪技法进行烹饪,才能成为一道菜。所以说,一个厨师一辈子能有一道属于自己的菜就很厉害了,有的厨师做了一辈子的菜也没做出一道属于自己的菜,这也是很正常的。
在酒店工作一个月之后,我稳定了下来。
一天晚上客人走的比较早,下班也早,我去了王姐那里。
到王姐那里的时候她们店正好下班,和王姐、英子一起出来溜达。
英子的情绪不是太好,她不准备在饭店当服务员,想出去找个工厂的活干。
九十年代,许多农村出来的女孩子到城里打工,选择的都是在饭店做服务员,原因很简单,做服务员要求不高,不需要高学历,能够会写字、会开菜单就行,剩下的就是把客人点的菜端到桌子上,给客人倒好茶水,及时送酒,打扫好卫生,也就这些。不要求什么什么标准的高端服务,对相貌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不是太丑,一般相貌就可以。
那时候的服务员如果是长的漂亮的,那是真漂亮,绝对的天生丽质,不是化妆化出来的,也不是整容整出来的。不像现在的女孩子,走在大街上几乎都是挺鼻梁,尖下巴,双眼皮,红嘴唇,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英子属于天生丽质的那种,清纯中带着可爱。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在饭店当服务员,一定会受到客人的骚扰,这也是她不愿意在饭店干的原因。跟她说可以到厨房去,跟着王姐学做熏肉大饼,也挺好的。她说不爱到厨房去干活,不喜欢。
王姐对英子说:“先在饭店做着,等找到合适的工作再走。”看了看英子,英子低着头不说话,王姐接着说:“以后我不怎么管你了,但你出去必须跟我说,不许一个人出去。”
英子点头答应着,看样一定是英子不听王姐的话,偷着出去过被王姐训了。其实英子是个骨子里不安分的女孩儿,真不知道她以后会什么样。
溜达一会儿,前面有一家小火锅店还在营业,和王姐、英子进了火锅店吃火锅。
英子要喝酒,王姐不让,王姐说:“你上回偷着出去和人家喝酒,喝得都吐了,你忘了,不许喝酒,喝点饮料。”
英子说:“上回是不高兴才喝吐的,今天高兴,不会吐。”
王姐说:“那也不行,你知道上回找不着你我多担心吗?”
英子咯咯的笑,对我说:“哥你知道吗,上回我喝酒回来,我姐看到我,抱着我就哭,咯咯。”
看着英子笑,发现她还是个小姑娘,很纯粹的小姑娘,放到现在应该正是读高中的时候,在家里被父母宠着、惯着。不知道英子为什么出来打工,按着她家的条件不至于要她出来打工赚钱。王姐和她都没说彻底为啥,我也没问。只是看着英子笑着的样子有点心疼。
英子看着我,用求助的语气跟我说:“哥,你让我喝点,就一瓶啤酒,我酒量很大,我姐知道。”
然后又去看王姐,有点可怜巴巴的。
王姐笑了,说:“就一瓶呀,不许多喝。”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很怀念那一段时光,或者是说,怀念那时在一起喝酒吃火锅的感觉。融洽的气氛,彼此间没有任何隔阂,离家在外的孩子聚在一起,互相取暖。现在已经找不回那种纯真、真挚的感情了,是自己长大了还是经历了太多,把自己用一件自己都觉得厌烦的外衣给包裹起来,很虚伪的做人。
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哭都不会哭,笑都不会笑,连人类正常的表情都快丧失掉了。
人还是活的轻松一些好,因为会有快乐。
英子没有喝多,但也晕乎乎的了,王姐扶着她回了饭店。
把英子安顿好,王姐出来送我,问我:“英子怎么办,总想着自己出去干活,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说:“先这样吧,等时间长了,她能自己照顾自己之后再让她出去干活,至少也能放心。”
王姐说:“不行让英子到你那里干活去,到你那当服务员,你还能照顾她,她还粘你。”
我说:“不行,我哪会照护人呀,再加上还是个女孩子,更不行了。”
王姐看着我,说:“英子挺喜欢你的,她也听你的话。”
赶紧的对王姐说:“打住,我走了。”
王姐笑了,拽住我,说:“开玩笑的,看把你吓得,就算英子喜欢你我也不让,你看看你,像个土匪,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好不容易打到一台出租车,跟王姐告别,回去了。
第14章王姐的饼
回到酒店,继续着我零活加学徒的日子。
又过了两个月,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八月份,飞机厂开始放高温假,酒店的客人也开始少了,一天没几桌。
老板说:“咱们也放几天高温假,大家休息休息。”
厨师长问:“放假有工资吗?”
老板说:“没有。”
厨师长说:“没有工资就不干了,我们都撤。”
老板说:“可以,那你们就撤吧。”
结果厨房里除了我,其他人都走了。
我问老板:“人都走了,等开业的时候有人吗?”
老板说:“有人,他们早就想不干,和我说过好几次了。”
老板娘问我:“小谭子,放假了准备干什么?”
我说:“想回家,可是一个来回路费挺贵的,现在又不是农忙的时候,就不回家了。”
老板娘说:“那你不回去,每天就来酒店吃饭,我每天都在。”
我说:好的。
老板问:“谭子,是不是想学厨师?”
我说:“嗯,想学。”
老板说:“这几天你可以到我朋友开的酒店去学习学习,他们家的菜做的非常好。”
我一听,还有这好事,马上说:“可以吗,那太好了。”
老板说:“可以,咋不可以,一句话的事,但得后天过去,明天我出去办点事,后天我有时间送你过去。”
我说:行,谢谢了。
老板和老板娘对我都不错。他们很厚道,也很实在,以前是厂内的工人,没做过领导,就是一老本实的工人,赶上这次机会承包酒店做了老板,依然有着当工人时的质朴与善良。也得说我命好,出来遇到的都是好人,先是干装卸工时的老板挺好,张哥和三姐也挺好,又遇到了卜志毅,等现在的老板还是好人,当然,还有王姐与英子。这些人对我都挺好,感谢他们。
趁着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我去了卜志毅那里,见到他很高兴,他当天晚上没有叫我走,等下班之后我请他喝酒,告诉他我那里的情况。
他说:“换厨师也是好事,可以多学点东西。”
我说:“是的。”
他有点落寞说:“再过两个月我得回老家了。”
我问:“回老家,为啥?”
他说:“家里要我回去结婚,我都二十四了,也该结婚了。”
我问:“结完婚还回来吗?”
他说:“看吧,我是想回来,家里可能不想叫我回来,结了婚就得要孩子,等有孩子就不能出来了。”
我没说什么,其实知道如果我是他,和他一样的家庭,也是出不来的,得在家里结婚生子,好好的过日子。
他叹了口气,说:“看吧,其实在家也挺好的,我对象她爹是村长,家里条件挺好,结完婚在家里可能种大棚,家里都打算好了。”
也许是比我大几岁的关系,他把这些看得很透,做出的选择也许是对的。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两个月之后他回老家,我俩没有见面,他在上火车之前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好好干,争取学成厨师,然后走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朋友的离去,滋味很不好受,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没有他家里的电话,他也没有传呼机,感觉这个朋友就这样的从此见不到了,心里空落落的。
只有在这里,在此时,问一声:我的朋友,你好吗?
第二天没有什么事,我去了王姐和英子那里。
到她们那里之后王姐告诉我英子不在那里干了,自己找了个工作,在铁西,也是饭店,是一家小饭店。我没说什么,按着英子的性格,一定是想出去自己闯,好在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心里多少有点放心。
王姐中午休息的时候和我到旁边的小公园里坐坐,她说她已经和英子的哥哥没那回事了,英子的哥哥考上了大学。看王姐挺失落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一旁吸烟。王姐跟我要烟,给了她一支,说女的吸烟不好。她笑了,有点苦,说知道女的吸烟不好,但是想吸。
虽然王姐不说,但是只要想想也可以知道,她是为这段感情付出过的,按她的年龄来算,早就该结婚了,一直没结婚就是在等待。王姐长得不是漂亮,但也很好看,比一般女的长相好看,个子很高,有一米六七,身材很好,再加上性格好,干活利索,绝对是一个持家的好媳妇。只是造化弄人,家里人的一个口头约定,就这样的耽误了几年的青春。
我说:“王姐,你一定是个好媳妇,找你的人有的是。”
王姐说:“是吗,你要我呀。”
我说:“我不行,配不上你。”
王姐笑了,把抽了几口的烟扔掉,对我说:“你比我小,不合适。”
然后从兜里拿出张纸条递给我,说:“这是英子的电话和地址,她留给我的,叫我给你,有时间去你看看她。”
我接过纸条,说:“行。”
王姐站起来,说回饭店做几张熏肉大饼叫我带回去吃。
王姐给我做了十张熏肉大饼,接过那十张带着热气并且还烫手的熏肉大饼时有种想哭的感觉,鼻子酸酸的,眼圈湿润。
王姐见了说“别感动了,以后想吃了就来找姐。”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眼泪就掉了下来。看着王姐,和家里的姐姐们一样,就连看我的眼神都一样——姐姐看着弟弟的眼神。
那一刻,有点想家了。
第15章店外学习
当演员的看遍了人生百态,才会演绎五味人生。
当厨师的尝遍了酸甜苦辣,才会烹饪美味佳肴。
每个人都没有设计好的人生,每天都是彩排,每天也都是真实的演绎。
活明白的人会把每一天都活的很好,充满希望和快乐。
我被老板送到他朋友开的饭店学习。
来到厨房,带我进来的是一位老师傅,有五十多岁,是这家饭店的老板。老师傅原来是市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退下来之后开了这家饭店,生意非常火爆。他们家的特色是“肥肠系列”,肥肠做的非常好吃,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老师傅手艺好,带了很多徒弟,现在他家的饭店依然开着,规模比以前大了很多,已经成为省城一个地标式餐饮。
老师傅问我:“你会什么?”
我说:“我是干零活的,只会切一些简单的小料。”
老师傅叫我去切生姜,告诉我切多少姜丝,多少姜片,多少姜末。说实话我只是切过姜末和姜片,没切过姜丝,于是拿起一块姜就开始切。刚开始切的时候是先切姜末,老师傅看了赶紧过来,叫我停下。
老师傅说:“孩子,你先看我切。”
老师傅拿起一块姜,先开始给姜打皮,打完皮之后,对我说:“你看,这是一块姜,可以切丝,可以切片,还可以切末。但是切菜不是切成丝、片、末就可以了,你得首先看这块原料怎么切才能做到最大的出成率,切出来的最多,不造成原材料浪费才行。”
说实话,听到老师傅说到这些的时候,好像有一扇门在我面前打开了,有一种“原来是这样”得感觉。
紧接着老师傅对我说:“你看,这是一块姜,我们要切成姜丝、姜片、姜末,是不?”
我说:“是。”
老师傅说:“你看这姜是不规则形状,赖赖巴巴的,不像土豆子好切,是不是。”
我点头说:“是。”
老师傅边切边说:“看到没,首先把姜的四边切下来,厚度是准备切姜末的厚度。”
说着,老师傅就把整块姜的四面切下来,整块姜就成了一个规则的长方体。切下来的姜片码好,老师傅说:“看,切姜末不需要大块的姜,这些大小不一的姜片就可以切。但是要记住,切姜末就是切姜末,不能像剁饺子馅似的去剁,那不叫切姜末,那叫剁姜馅,炒菜没用。”
说着,老师傅把码好的大小不等的姜片一刀一刀的切成粗细均匀的细条,然后用刀一摆,再次顶刀去切,就切成了粗细均匀的细小颗粒,成了姜末。看到老师傅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里佩服不已,再加上老师傅的讲解,立时就明白了许多,说实话,如果不是老师傅现场操作再加上讲解,根本不知道原来姜末是这么切的,这时候再看老师傅,已经是无比的钦佩。
老师傅拿起菜板子上已经成为长条形的姜块对我说:“看,这时候你是切姜丝,还是切姜片,是不是好切了,而且还省事了。”
我说:“是。”
接着老师傅说:“你看着,我给你切一下姜丝。”
老师傅开始下刀,一边下刀一边说:“切姜丝要细,因为姜本身就有辛辣味,切粗了不好炒,炒好了也不好吃,看着没,要切成这样的。”
说着,老师傅把一块姜切了一半,切出二十多片薄薄的姜片,把切好的姜片码好,开始快速的切丝,转眼间切完了,停下刀,把切好的姜丝铺开,那是又细又匀呀,每一根姜丝都是一样的,比火柴梗还细,几乎根根都一样。
老师傅指着菜板子上的姜丝说:“这样的姜丝才是炒菜时候用的,粗了不行,细了也不行,知道了吧。”
我赶忙点头说:“知道了。”
然后老师傅又拿起剩下的半块姜,对我说:“我再切一下姜片,你看着。”
老师傅边切边说:“姜片不能太大,姜本来就有辣味,客人吃菜的时候咬到一片姜片怪辣的,不好吃不说,还挺闹心,所以姜片切的时候要切出形状来,咱们炒菜不只是炒好了就完事了,还要美观,形状要好,别小看这料头,也是有讲究的。”
说着,剩下的半块姜就在老师傅的手里变成了大小均匀、一样薄厚的菱形片,很美观。
老师傅现场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刀工课,这堂课至今记忆犹新。就是老师傅的这堂课,让我对厨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坚定了学厨师的信心。同时也让我在做任何工作的时候,懂得了严谨。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位老师傅,一下子就打翻了以前对厨师的理解,以前认为厨师都是高高在上,只有你问他,他才会告诉你,有时候你问人家人家还不可能告诉你。可是接触到老师傅才发现,原来手艺越高的师傅,越平易近人,根本没有一点架子,还没等你问,人家就教给你。这就叫厨德吧。反正当时心里对老师傅无比的佩服、钦佩,还有敬重。心里想,他要是我师父多好,跟着他学手艺,一定能学成一个好厨师。可是一看人家的徒弟都是有名的厨师,我还不行呀。
后来才知道老师傅是位得高望重的名厨,非常有名,不显山不露水,不争任何名利,一辈子就收了两个徒弟。
老师傅问我:“看明白了吗?”
我说:“看明白了。”
他说:“那你今天就在这慢慢的学切姜吧。”
整整一天,我都在那里切姜丝、姜片、姜末,边切边想着老师傅说的话,慢慢的体会着。有人说十年学道不如一朝悟道,那一刻有一种突然醒悟的感觉,好像以前许多不明白、弄不懂的东西,在那一刻有点明白、有点懂了,但细细感觉,又有点不是太明白,不是太懂。
知道自己这是有点入门了。
一整天,我在研究姜。当然其间也做别的事,饭口忙的时候帮着拿盘子拿碗,帮着端菜,尤其是客人走了之后,去帮着撤桌子。
饭店的生意非常好,这边的客人刚走那边的客人就进来了,很多都是老顾客,一进来就问老爷子呢,大家都称呼老师傅为“老爷子”。这时候老师傅过来招呼客人坐下,客人开始点菜。
有时候就听老爷子说:“差不多了,你们几个人点这几个菜够吃了,别浪费了。”
客人说:“那好,就这几个菜吧。”
看到这,我想人家生意火是有道理的,不但菜做的好,人还好,这样的饭店不火不行。
做了这么多年的厨子,干了这么多年饭店,深有体会,无论做什么,一定要以诚信为本,这是做任何生意的基本准则,同时也是做人的准则。做买卖没了诚信,赔钱亏本;做人没了诚信,人生失败。
一理通,百理融。这是在家时母亲常说的,觉得有道理,却没真正的体会过。在切姜丝、姜片、姜末
的时候,好像感觉切葱花、切葱丝、切葱段也会切了,切蒜片、切蒜末也会切了。
原来以前切的根本就不是切,或者说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切。
切着切着,有马上拿根大葱过来切一下的冲动,忍住了,没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什么都得一样样的来,既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剩下的就是不断练习。相信自己
,只要给自己时间,啥都会练出来的。
第二天老爷子过来,看我已经在厨房了,就笑呵呵的对我说:“过来了小伙子。”
我赶忙点头答应:“嗯,老爷子好。”
老爷子问:“会切姜丝姜片了吧。”
我说:“会了。”
老爷子又问:“那切葱丝、葱花呢?”
我说:“也会了。”
老爷子笑了,说:“那今天就不用切葱了,等回去自己练去吧,你就这几天时间,今天跟着收拾肥肠。”
说完老爷子把我领到一个屋子里,里面有三个阿姨,每人坐着个小板凳,前面摆着个大盆,大盆里装着满满一盆的肥肠。说实话,一盆肥肠就够盛美酒店一天卖的,这里三盆,可见人家店里肥肠卖的有多火。老爷子没有亲自教我如何收拾肥肠,而是把我交给其中一位姓黄的阿姨之后,就走了。
黄阿姨带着我收拾肥肠,告诉我如何翻肠,如何去赃物,如何去肠油,去到什么程度,然后如何清洗。尤其是在清洗的时候,要加多少面粉,多少醋,多少盐,要揉搓到什么程度,等等,非常细致。并且要我亲手操作,直到我把一盆肥肠彻底收拾好之后,黄阿姨检查检查,说合格了。一上午时间我就收拾了一盆肥肠。说实话,在盛美酒店,也收拾肥肠,当时师傅只是叫我洗洗就完事了,根本没有这样细致的收拾过,管说人家饭店的肥肠卖的火,是有道理的。
黄阿姨告诉我把肥肠用葱姜水腌上,下午煮。
等到下午上班的时候,黄阿姨领着我煮肥肠。
煮肥肠的时候,黄阿姨说:肥肠一定要用锅慢煮,不要用高压锅压,那样不但出成率低,同时肥肠压出来不好吃,有很浓的脏性气儿。煮肥肠的时候首先要大火烧开,然后转中火,煮的时候加一点白酒,去掉肥肠的内脏味道,同时少加一些红干椒,也是为了去味儿。
黄阿姨一边说一边操作,我在一边记着——这可是一般师傅的不传之秘。直到最后,黄阿姨对我说:看着没,要想肥肠好吃,从一开始去肠子里面的脏东西,去油、清洗,还有煮,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你以为厨师做出来的肥肠好吃就是厨师的手艺好,是吧,其实功夫全在这呢,这块儿有一点不到位,肥肠都不好吃。等一会儿肥肠熟了你就知道了,都不用炒,直接蘸蒜酱吃就行,那才香呢。咱家有一道菜叫“肥肠蘸酱”,卖的快,客人都说好吃,一点不腻人。
说实话,就这样处理出来的肥肠,不用吃,就是看着也挺好吃。
第16章陈师傅
我在老爷子的饭店学习了两天,第三天,老板叫我回去上班。真想继续在老爷子那里学习,可是
这边得上班了。
如果说卜志毅是我的贵人,让我走上了厨师这条路,那么老爷子就是我的第一个指明道路的师傅,告诉我该如何去学厨师,如何去做。在老爷子那里短短两天,给我的启发和领悟很大,让我知道了什么是严谨,还有做人的诚信。
老板找到了厨师长,厨师长带着自己的人来了酒店,离高温假结束还有两天,开始做准备工作。
新来的厨师长姓陈,看上去年纪和我差不多,其实我长得老相,人家比我大。陈师傅带来两个水案,一个贴厨,一个凉菜。我还是做我的零活。
陈师傅他们刚进厨房,对什么东西不是太熟悉,正赶上放高温假,酒店不营业,大家就一起整理归拢厨房。由于是第一天,我和他们都不熟悉,他们干他们的,我干我的,有时候他们不知道东西在哪,我就去给他们找。
陈师傅是个挺爱说笑的人,在厨房里,他指挥着,有时还带着两句玩笑话,逗得大家哈哈笑。大家干活,他也不闲着,自己亲自收拾卫生。以前厨师的灶台都是我收拾。
我过去收拾灶台的时候,陈师傅说:不用你收拾,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就能干,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看看他,觉得这个师傅挺好。
他带来的水案有个叫李剑寒的,干活非常快,又利索,收拾冰柜的时候,我准备过去帮忙,他也是说
不用,自己就能干,另外说收拾冰柜就是他水案的活。
陈师傅带来的凉菜也不错,干活非常利索。
快中午的时候,又过来几个人,都是陈师傅的朋友,来给陈师傅帮忙。人多干活快,很快大家就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立立正正。这时候陈师傅把大家招呼在一起,给大家开了个小会。这是我自打进厨房以来开的第一次会,后来知道这个叫“例会”。
陈师傅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说:咱们大伙在一起组建这个厨房,一起工作,一起赚钱都是缘分,希望大家在一起共同努力,一起加油,把厨房的工作做好,把酒店的生意做好。大家在一起要和和气气的,就像一家人一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互相帮忙,一共就咱们六个人,没啥说的,别把我当领导,都是兄弟,大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陈师傅的这番话,说得我很是佩服,心里道,人家这才是师傅,才是个管理厨房的人。对自己没有和上一伙厨师一起走感到庆幸,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同时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干,争取跟陈师傅多学点东西。
下午陈师傅又重新做了菜谱,添了不少新菜,很多菜我都没听说过,心想等过两天开业,有客人点,一定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菜。一个下午大家都是在做准备工作,在这方面讲,陈师傅带的人准备工作做的非常细致,以前的水案是现来菜现配,很慢,客人总是因为上菜慢投诉,我还以为饭店上菜都这样呢,现在一看不是那回事,原来得提前做准备工作。
李剑寒和另外一个水案把肉丝、肉片、肉段都提前切好,用保鲜袋一份一份的收好,放进冰箱里。那时候还没有保鲜盒,只有方盘,冰柜里放的都是一层一层的方盘。以前冰柜里的原料很乱,找一样东西得翻半天,有时甚至把冰柜里的原料全翻一遍才能找到。现在一打开冰柜,里面一层一层的方盘摆放的非常整齐,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给人的感觉也舒服。所有的青菜都摘洗干净,摆放在菜架子上,土豆也是打完皮,放进塑料方盒里,用水泡上。木耳、干黄花菜、干葫芦条、榛蘑全放到方盒例,用水泡上。看着人家做工作,我才发现,原来厨房的工作是这么做的,以前的工作就是糊弄。就越发的对自己做出留下来的这个决定感到英明起来。
自从陈师傅来了之后,酒店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菜品好,上菜的速度也快。客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上菜慢总是催菜,并且还说做的菜比以前好吃。
酒店生意好,前台的服务员就不够用了,老板又雇了两个服务员,以前是三个,现在是五个。后来的服务员有一个和我是老乡,是离我家不远另外一个镇的。虽然不是一个镇,但都是北票市,就是老乡。见到家乡人,感到非常亲切。
她叫李艳华,大个,长得很好看,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肉嘟嘟的,招人喜欢。可能是老乡的关系,酒店里的服务员,也就和她熟一些。她还有个姐姐,在离盛美酒店不远的另一家饭店做吧台。
每天上班都很忙。
我还是很早的就到酒店,做我的事。把炒菜的小料切好,青菜摘洗干净,熬好粥,热好馒头,等大家都到的时候,吃早餐,吃过早餐,和大家一起干活。
李剑寒忙完自己的活儿,就过来和我一起收拾海鲜、冻货,有时候活不多的时候,他让我过去切菜,我切菜,他在一旁看着,切的不对的时候,他教我如何去切。有时候陈师傅也会亲自指导我,这让我十分感激。
有时候客人多,生意好,我刷的碗也多,李剑寒会过来帮我一起刷,陈师傅人没架子,也会过来帮我刷碗。这在以前是没有的现象,以前的那伙厨师看也不看我刷碗,不管多少。
我说:陈哥,不用,我忙过来了。
陈师傅说: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能我们下班,留你自己在这刷吧,再说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刷碗,哥心里也过意不去。
有他们帮忙,我轻快不少,活干的也快多了。陈师傅也不让我叫他师傅,和大伙一块叫他陈哥。
每天大伙下班回到寝室,都是有说有笑的,在一块儿打打扑克,聊聊天,感觉不到累。其实做餐饮的都属夜猫子的,看着一天下来时间挺长,一上班就盼着下班,上班的时候无精打采,总想睡觉,等下了班,立马来了精神头,不累也不困,像变个人似的。
陈师傅的人缘好,朋友也多,隔着盛美酒店的那条街上,他的一个朋友在那开了一家小吃部,我们总到那里去吃饭喝酒。陈师傅的朋友姓吴,是陈师傅师父的堂弟。陈师傅的师父是工会大厦的吴师傅,省城一位很有名的老师傅,也是名厨。等陈师傅师父堂弟小吴,和陈师傅非常要好,两个人是好兄弟。小吴在他哥哥的帮助下,开了这家小吃部,生意还行。
下了班,没啥事,大家就打扑克凑钱,输了的把钱放在一起,等凑够一顿饭钱就停,跑到小吴那喝酒。那时候一顿饭也没几个钱,大部分都是象征性的给点,更多的时候是陈师傅买单,用他的话说,谁叫我挣得钱多呢,等你们一个月挣八百块钱的时候,就开始你们买单了。陈师傅就是这样讲究,重义气,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俗话说跟啥人学啥人,在厨师的这条道路上,陈师傅对我的影响很大。直到现在我俩都有联系,有时候还会聚聚,坐在一起喝点小酒聊聊天,回忆回忆过去。
陈师傅家是市里的,每天也不回家,和我们住在一起。他有一个哥哥,在电信局工作,所以他是我见到第一个有传呼机的厨师,大家就把他的传呼号当成共用的,很多时候他的传呼机响了,他到吧台回电话,一会就跑回来,喊:“某某,你的。”
有时候他就说:“不行我借你们钱,你们自己整个传呼机,我都快成你们通信员了。”
大家就笑。那时候一个数字传呼机就四、五百块钱,如果是汉显的,得一千多,对我们来说,都买不起。就连李剑寒水案,一个月才三百五十块钱,我就更不用提了,二百四十块钱,哪敢买呀。
现在有时候和陈师傅在一起喝酒,他就会说:“那时候不攒钱,挣点钱都给你们交电话费了。”
虽然玩笑,但可想而知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有时候我怼他,说:“陈哥要不是当年你那样,大伙都学你,现在大伙也都成有钱人了,你是害人不浅呀。”
这时候他就会说:“钱这玩意儿不是一个人挣的,有钱大伙花呗,知道不,钱是越花越有,有人就有钱。”
其实真是这样,钱挣回来就是花的,会花钱的人才会挣钱,货币只有流通起来才会产生价值。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没弄明白这回事,最后是钱没攒下,人也没留下。
很多时候认为金钱就是财富,于是就拼命的赚钱,等把钱赚到手了,发现许多东西都离自己远去,许多应该有的快乐没有,许多该有的幸福没有,细想想,什么是财富,生活本身就是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