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一忙起来,日子过得就快,转眼就到了元旦,过了元旦,就该过年了,过年,该回家看望母亲了。在外打工,最想的就是母亲,快一年没见到母亲,心里十分想。
这个时候,我接到了英子的电话,她是在快上火车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在电话里她向我告别,她说马上就上火车去滨海,不在省城做了。在滨海那边她的老乡给她找了一份在开发区工厂的工作,挺好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告诉她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如果不行就回来找我,还告诉她不要喝酒,不要到外面去玩------反正说了很多。最后她说知道了,一切都听我的,到了那边就给我打电话。
快挂电话的时候她说:哥,其实那天我想告诉你件事,
我问:什么事?
她说:我不纯洁。
说完就挂了。
放下电话,我愣了半天。
那是最后一次接到英子的电话,不知道她去没去滨海,还是去了别的地方,英子就这样的在我的生命
里走掉了。
我又失去了一位朋友。和卜志毅一样,没有任何的消息,也联系不上。我问过王姐,王姐说她也联系不上英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想起来,英子的面孔还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甜甜的笑,柔柔的,还有用力抱着我的感觉,还有那个轻轻地,不舍的亲吻。
也许那天,她希望我留下来,抱着我不松开。
不知道现在,英子,你过得可好。
我想一定很好。
在外面打工,会认识很多人,会和很多人成为朋友,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每个人发展方向的不同,失去很多人。我所说的失去不是真正的失去,而是联系不上的那种失去。就像卜志毅,就像英子。很多人成为生命中的过客,我们也同样成为别人生命中的过客。只是有的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的人留下的印象很浅而已。还有些人,在生命中留下了一滴眼泪。就是有了生命中的这些经历,有的伤痕累累,有的甜甜蜜蜜,有的刻骨铭心,才有了我们精彩的、值得回忆的人生。
英子的离去叫我无精打采,总是有着牵挂。
李艳华说:谭哥你不用担心,人家在那会挺好的,你见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哪,担心也没用。
我说:是的,担心也没用,只是觉得失去一个朋友心里挺不好受的。
她说:看你难受的,有一天我走了,你也难受呀。
我说:也难受。
她说:这还差不多,看你心情不好,我请你喝酒,你还答应陪我吃四个小时的饭呢,到现在都没信儿,今天我陪你吧。
我说:不用陪我,你还是和李剑寒去吧。
她说:我和他去干啥?怎么你总是提李剑寒,我烦他,不要提他。
看着她生气鼓起腮帮子样子,笑了,对她说:看样李剑寒已经成功的打进你的内部了。
她说:嗨,不可能,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谭哥,以后不要再提他了,不可能的。
看她很认真的样,知道李剑寒是彻底没戏了,为他默哀。
但是李艳华说喝酒的提议还是很好的,是想喝点酒,就和李艳华找了个小饭店,喝酒去。
又过了几天,英子没有打电话过来。心想她刚到滨海,正忙着工作,没时间给我打电话,应该挺好的,没啥事。也应该挺好的,人不能总往坏处想,得往好处想才行。
这天晚上饭口刚过,我正在收拾卫生,老板过来喊我,叫我出去找找李艳华,说刚才有个客人喝酒喝多了,拉着李艳华喝酒,李艳华吓哭了,跑出去了。我就赶紧跑出去找李艳华。
跑出去一看,还好,李艳华没跑出多远,就在前面的街道上往前走着,赶紧的跑上去拉住她。她看到是我,一下子就趴到我的肩上哭起来。
边哭边骂:流氓,流氓,都是流氓。
我拍着她的背,对她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当时很生气,想回去找那个客人揍一顿。渐渐地李艳华不哭了,把头从我的肩膀上移开,用手拧了拧鼻子,哭的鼻涕都出来了,也没了淑女形象,直接就用手擦,擦完管我要手纸,我一个男的哪准备那玩意,她就往自己衣服上蹭,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原来是一个常来的客人,总在酒店吃饭,有时候还会和她打招呼,今天这个客人喝的有点多,叫她也喝一杯,她说不会喝酒,那个客人就拉她,她有点害怕,就哭了,然后就跑了出来。
我说:你平时不是胆挺大吗,怎么今天胆小了。
她说:你不知道,那个流氓喝多了,眼睛都通红通红的,可吓人了,还拉我。
说着就拿起我的手,攥在她手里说:就这样拉我,你说,多流氓。
我问:他是怎么撒开的。
她说:我哭了,他就撒开了。
看她这样,也不能再回去干活了,就说:回寝室吧,我送你。
她说:你必须送我,现在我还害怕呢。
我说: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说:我是个女的,当然怕了,再说了,我的手是随便拉的吗?
拍拍她的头,说:把我吓坏了,就怕你出事,赶紧的出来找你。
她靠着我,拽着我的胳膊,哭的那个劲还没过去,抽了一下鼻子,哆嗦了一下。她是穿着工作服出来的,天已经很冷了,我把外衣脱下来给她穿上。好在寝室不远,很快就到了。到了寝室才发现,女寝的钥匙在她外衣兜里,她是穿工作服出来的,衣服还在酒店,就先让她在男寝等着,我回去取钥匙。
走的时候她说:哥你快点,我害怕。
我说: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回到酒店,老板问我找到了吗,我说找到了,回寝室了。老板说找到就好。我去拿李艳华的衣服,在走廊见到大堂经理正在和一位客人说话,那个客人我也认识,是厂内的房产处的王处长。
我过去,说:过来了王哥。
他说:嗯,不好意思,今天喝多了。
大堂经理说:我看你今天也是喝多了,看把我家服务员吓的,都吓哭了。
原来是他把李艳华吓哭的。这个王处长当兵的出身,爱喝酒,酒量很大,一般情况下很少喝多,但是酒量再大,也有喝多的时候,记得有次在包房喝多了,是我和老板把他送回去的,他家和老板家住一个小区。
我说:王哥你酒量挺大的,今天怎么喝多了。
他说:今天来几个战友,好几年没见着了,一高兴就喝多了。
我说:王哥咱俩一样,不喝酒都有人怕,喝了酒别人都把咱们当土匪。
他就笑。
拿了李艳华的衣服,回到寝室,开了女寝门,李艳华坐到床上,呆呆的出神。
我说:真吓傻了。
她说:我才没吓傻。
我说:那你发啥呆。
她说:生气呢。
我说:别生气了,拉你手的不是那个王处长吗,就是喝多了。
她说:他长得和个土匪似的,满脸大疙瘩,不喝酒就挺吓人,还拉我,哼!
我说:你还是赶紧洗把脸吧,脸都哭花了。
她说:是吗?
赶紧拿小镜子照,看到镜子里模样,说:哎呀,太难看了。
我说:还不去洗洗,我先回去了。
她说:不许走,我害怕,等我不害怕了你再走。
说完就出去洗脸了。
没有等李艳华,直接回到男寝,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李艳华就过来把我又拉倒她的寝室。她坐在床上,拿个凳子放到床前面,叫我坐在凳子上。
她说:不喜欢干服务员,过完年就不干了。
我说:也是,服务员也不是长久之计,能学个手艺是最好的。
她说:也不想进厨房学什么面点,压根儿就不喜欢做饭做菜,就喜欢吃现成的。
我说:女的哪有不会做饭做菜的。
她说:那就找个厨师当老公,省的自己做了,天天吃现成的。
我说:你的想法挺好,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厨师做老公。
她就笑,看着我说:谭哥,一开始看你长得挺凶的,看时间长了,还挺顺眼的。
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说:你看我姐怎么样,再不你当我姐夫得了。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前就出现她姐那张化着浓妆的脸,还有那很黑的黑眼圈,心里就一阵不自在。我说:我可没那个福份,当不了你姐夫。
她说:怎么,看不上我姐。
我说:不是,是配不上你姐。
她说:你行,当我姐夫正合适,我姐就缺你这样的人管管。
不想在这个话题和她纠缠下去,就说:不害怕了吧,那我就回去了,一会儿下班,小马(另外一个住寝室的服务员)该回来了。
她说:你不知道呀,马姐处对象了,人家天天和对象在一起,不怎么回来,都好几天不回来了。
我说:是吗,还真的不知道。
对于酒店谁和谁处对象这事,不怎么关心,那都是人家的私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其实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是喜欢谈论这些事情的,可是我对这些事情短路。我的观点是如果喜欢谁就去追谁,不喜欢就老实的呆着,人家谈恋爱是人家的事,不要多打听。李剑寒说我这样的人就两种可能,一种是无情,另一种是多情。对他的评判不置可否,也就是笑笑。感情上的事勉强不来,顺其自然就好。那时候感觉和漂亮的女孩子处对象还不如当朋友好,平常心对待平常事,更自在一些。
李艳华对我不知道小马处对象这事不知道感觉吃惊,就说:酒店的人都知道,你还不知道。
我说:真不知道。
她接着说:就是总来接她的那个男的,也是个厨师。
我说:那个男的有点印象,能成吗?
她说:我看她们俩挺好的。
我笑了一下,说:能成就好,也是一户人家。
她看看我,说:谭哥我看你好像不着急似的,是不是在家里已经订婚了。
说完就盯着我,唯恐我撒谎。我说:没有,家穷,没人给,娶不到媳妇。
她说:我不信,你人这好,不可能没人给,穷怕啥,慢慢过不就好了。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那里,你看有几家丫头愿意嫁给穷人家的?就算丫头愿意,爹妈也不愿意,也不让。
和李艳华聊着天,感觉到下班的时候,就对她说:下班了,我回去了。
她说:不许走,再待一会儿。
我说:待一会儿到是可以,但对你不好,这是女寝,我在这呆时间长了,不是那么回事。
她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了,咱俩是老乡,怕什么。
说着,她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对我说:谭哥,我给你修修眉毛,你的眉毛都连在一起了。
我说:我是卧蚕眉,这样眉毛的人注定一辈子就是哥一个,孤孤单单的。
她说:卧蚕眉,头一次听说,你看我这是什么眉毛。
我看了看她的眉毛,以前她总是化着妆,眉毛修得又细又长,看不出来,现在洗了脸,仔细看看。她的脸上有些细小的斑点,不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集中在鼻子和眼睑部位,眉毛虽然修过,但是可以看出头粗尾细,有点短。这样的眉毛长在女人的脸上,属于后半生生活不顺的那种。当然这是迷信说法,就像我的卧蚕眉,我就不信。
对她说:你的眉毛挺好的,可以找个如意郎君。
她知道我在糊弄她,就说:你不爱说拉到,过来,我修修你的卧蚕眉。
我说:不用。
她就把我往她跟前拽,边拽边说:我就喜欢给别人修眉毛,过了年我就准备学美容去,我喜欢美容。
往前挪挪凳子,她用左手把着我的脑袋,右手拿小刀给我修眉毛。听着小刀刮眉毛的声音,就像用剃头刀剃头发出的声音,有点瘆人。
坐在那让她剃眉毛有点别扭,不像是坐在理发店里让人家剪头,那是正常的。坐在她面前,离的很近,都可以看到她的下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闭起来。看我闭上眼睛,她停下来,低头看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热热的吹到脸上。
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不修了?
她说:你闭眼睛干啥,我不好看吗?
我说:好看。
她说:那你还闭眼睛。
我说:离得太近了,有点不自在。
她笑了,说:害臊就说害臊得了,还说不自在,我要是小英子,你就自在了。
我不说话,她也不修,拿着刀比划着问我:谭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小英子。
我说:不是你想的那种。
她说:你知道我想的哪种。
我不说话,她就按着我的脑袋,说:你还是喜欢她。
我岔开话题,说:你赶紧的给我修吧,这修到一半不修多难看。
她哼了一声,说:就该让你难看。
说完继续修。
她停下来的时候,我问:修完了?
刚要动弹,她按着我的脑袋说:别动,我看看对称不。
看了看,又修了修,才放开我的脑袋,说好了。然后把她的小镜子递给我,拿着她的小镜子一照,别说,还挺好看的。
她说:谭哥以后我给你修眉毛吧。
我说:好。
站起来,她问:你要回去?
我说:回去呀,你也好了,好好睡一觉。
她说:睡觉早着呢,再坐一会,陪我聊会天儿,今天马姐又不回来了。接着她又说:知道吗,今天你在后面喊我,我听到是你的声音,当时心里老热乎了。等你过来之后,就像见到家里人一样,就想趴在你身上哭。
我说:那是你委屈了。
她看着我,就把我的手拉过去,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我手里,说:你的手好大,可以把我的手包起来。
握握她的手,对她说:你呀,还是赶紧的给你找个婆家嫁出去,省心。
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她在身后说:谭哥,你要是敢走,我就敢喊,我还没让你走呢。
回过头对她说:赶紧睡觉!
然后往外走。
“呜呜——”,身后传来很大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