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历元封一七年七月,问道峰,“理宗院”。
辰时三刻,景华来到院中,向值守弟子说明来意。功夫不大他被招至外厅,乐和已等在那儿。
“景师侄,你又让我吃了一惊哪”
乐和让景华坐在右首,吩咐弟子端上香茗。
“入门不到十年,能被放出来历练。问道峰上这等子弟凤毛麟角,百十年才能遇上一个。平师伯不仅博通古今,调教弟子更加独一无二”
景华起身弓腰,施礼回道:“多亏乐长老提点。晚辈勉力而为,当不得长老的赞誉”
“当得当得”
乐和笑道:“前日小和尚去了苍斗峰,送信之余约战掌门亲传拓拔娇。拓拔娇是苍斗峰上筑基第一人,力战慧净仍输了半招。虽说比试较量,两边都不会拼命,但孰高孰低,苍斗峰上长老、上人无数,绝不至于自贬身价。小和尚如今逢人便说,问道峰的景师兄如何如何呵呵呵我看小鬼头不安好心,故意挑拨离间,你可是被苍斗峰惦记上了”
景华顿时哭笑不得。慧净古灵精怪,借口要师祖指点,上来就挑战自己。到了苍斗峰,他依旧恶习难改,又去挑战峰上弟子,不知想做什么。
“乐长老,晚辈与慧净略作比试,时间极短,尚未分出胜负。对方恐怕”
乐和摆手道:“无妨哪怕苍斗峰弟子们不服气,也不会无故到问道峰来滋事。咱们先谈正事”
“平师伯吩咐过,你先在理宗院作个掌剑弟子。只要完成院中事务,可以自去大道院兑换大道牌,为今后做些准备”
景华入宗近十年,知道“掌剑”、“传法”等是门人头衔。在“易神宗”,这属于筑基修士的高阶司职。多数修士入宗供职,得从普通弟子开始,打熬资历、循序渐进,鲜有直接“一步登天”者。
“乐长老,这是否不太合适,我初来乍到”
乐和颔首笑道:“景华,恭谦固然是美德,但有时候不可一昧退让。无论是谁,只要能和妖僧慧净战成平手,掌剑、传法等可任他挑选”
景华微微一愣:“妖僧?”
“是啊苍斗峰的拓拔娇心高气傲,岂是来个人就能随便挑战的。近十年你绝足不出问道峰,因此没听说过。大约三年前,慧净曾外出游历西荒道,闯下了诺大名号。他曾格杀过一头三转妖兽,还在结丹宗师手下逃得性命虽说杀妖兽时使了宝贝,但面对结丹宗师,逃出生天却是真功夫。慧净因而声名大噪,得了个妖僧的绰号。”
景华颇感意外,继续问道:“乐长老,慧净的师傅已证阿那含果位,修为高绝战力强横。而且他是大宗亲传,还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乐和笑道:“外出游历,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他是名门弟子?再说了,西荒道、漠北道魔门横行、蠹修泛滥。如果他们发了性子,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善果前辈修为高不假,可一旦深入西荒道,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景华,这也算给你提了个醒,今后若去漠北道、西荒道游历,要格外注意安全。”
“是,晚辈铭记于心。”
“好,你们呈上来”
两名聚灵弟子手捧包裹,进入正厅。他们将包裹放在景华身旁,施礼后退出房间。
“景华,黄包中是掌剑弟子的服饰。身为掌剑弟子,每月有一面大道牌作为补贴。白包里装着候选弟子的卷宗,你来得巧,刚好碰上十年一次的入门考核,易神九峰都要派人参与。今次考核归大阳峰主持,问道峰照例由我领队。宗门条例都在白包里装着,你回去准备准备,月后随我们一同出发。”
“弟子遵命。”
按“易神宗”惯例,聚灵修士由筑基弟子考核,结丹长老把关。筑基修士由结丹长老考核,各峰长老、掌院把关。结丹散修在外已是一方霸主,极少主动归附宗门,不在寻常考核之列。
景华等乘“渡空舟”来到大阳峰,被分至一处竹林休憩。此处住着二十余位筑基修士,都是易神九峰派来主持的“考官”。午间品茶时,景华意外地遇上一名“熟人”,至善峰的曾可荇。
二人于“卷帘谷”中初遇,后来都拜入了宗门。虽然他们分属不同支脉,但在“易神宗”内算得上“同年”。
此次考核新弟子,尚彭守、夏侯劫都未能离峰,曾可荇却崭露头角,代表至善峰参与遴选。她身着青灰道袍,左胸前绣有一册典籍,是“理宗院”的“文书弟子”。
“文书”、“笔判”与“掌剑”、“传法”相仿,都属筑基弟子的高阶职位。
一晃十年,曾可荇没多少变化,面对故人依旧落落大方。
“景师兄,一别经年,我虽远在至善峰上,也听说了你的大名。力挫妖僧慧净不说,还让对方甘拜下风、自认师弟。前几日遇上苍斗峰的师姐师妹,她们都对你仰慕地得很哪”
景华微感意外。
小和尚慧净古灵精怪,也不知怎么编排的自己。他在问道峰上闭门修炼,名声却先传了出去。“妖僧”的心思不好揣摩,可这么一来、树大招风,莫说苍斗峰的师兄师姐心存不满,其余诸峰的同门听说此事,难保不起好胜的心思。
想到这儿景华摆了摆手,故意扯开话题。
“曾师妹,别来无恙转眼十载,你的风采更胜当年”
“停!”
不等他把话说完,曾可荇竖起右掌,直接打断道:“景师兄,当年在卷帘谷中,我就领教过你舌翻莲花的本事,小妹敬谢不敏。若是师兄看上了哪位师姐,需要帮忙牵线搭桥,小妹义不容辞,不用说那些套话”
“呵呵呵”
景华的笑容更加尴尬。在“卷帘谷”中,自己坏了曾可荇的“好事”,眼下对方借机“反扑”,确实不好应付。
“曾师妹你”
景华正想找借口开溜,突然念头一转。当年曾可荇心思灵动、长于策划,是一等一的谋略高手。眼下自己处境微妙,“高人”就在眼前,哪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深深一躬道:“你心思灵巧,帮愚兄出出主意。慧净那贼秃自己胡闹,结果弄得眼下状况尴尬。愚兄该如何处理,才能收势局面,不至于出现麻烦?”
曾可荇上下打量景华数眼,嘴角上翘、笑颜如花。
“嘻嘻嘻景师兄,当年在卷帘谷,你面对数十散修从容不迫,何等的霸道强势?如今咱们身在宗门,道理完全一样啊若是景师兄对待其他同门,一如对小妹般恭谦,道理便站在咱们一边。若真有师兄师姐心痒难熬,要考校师兄的战力,嘻嘻嘻修士之间实力为尊,景师兄放手施为便可,说不定就有师姐师妹因此心折,然后以身相”
“停停停”
“阿嚏”
走在山路中央,慧净突然打了个打大喷嚏。他伸手抹了抹鼻头,脸上现出几许疑惑。
怎么鼻孔会没来由地发痒?难道有仇家在算计自己?
想到这儿,小和尚紧了紧僧袍,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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