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父看着含光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对陆然的重视程度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没落的候府世子、新皇的做靶子的心腹,他曹大力又有把握让他永远留在沙州。那小子倒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说到底曹父还是没把陆然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放在心上。
含光还没告诉她家老头子陆然手里很可能有龙影卫。
不然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含光肯定会微笑着给他一个真挚的忠告:再睡会,梦里啥都有。
见正事儿都办完了,想着母亲今早的嘱托,含光便顺势同曹父说了告退,打算带着燕惊在府里四处逛逛,让他熟悉熟悉环境。
她真是个孝顺听话善良大方的好姑娘!
出了曹父的书房,便是外院,种了满院的红柳。
曹府原本只是空占了一大片地,这几年含光对建筑极感兴趣,就开始折腾着改建曹府。
外院的北苑住着她的几位师父和长辈,南苑前些年建了陈夜阁,却是一直空着,最热闹的当属东苑的演武场和西苑的藏书楼。
“曹含光,这……真是人骨头?”半路上的燕惊雪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手里拿了串人骨头。
“你不信?想当初他们汗王的指骨还是我亲手剔出来的,剩下的也是我手底下的人弄的,你放心,保质保量,童叟无欺。”说完还冲着燕惊雪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
……
燕惊雪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含光的距离。
“怎么?怕了?”含光看着一下子就怂了的燕惊雪,似笑非笑,眼中透着淡淡的嘲讽。
“哼!谁说我怕了!小爷有什么好怕的!”真正的男人输人不输阵。
“哦,不怕?那你倒是把手串带上我看看,当时随便做着玩儿的,你要是戴着不合适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给你改改。”含光式招牌坏笑上线。
……
“不说话?说起来你长这么大你们家真没让你进过军营?”问的人漫不经心。
“军营?家里人不让我,说是那儿不是我胡闹的地方。”答的人不以为意。
“习过武吗?”
“哥哥教过我一些。”
“那平日里你都干些什么?”
“我能干的……骑马、斗蛐蛐、和兄弟们喝酒摆宴…….”
“哦。”确实没什么意思。
“那你呢?”
“我?我能做的事儿可没你那么多,你不会感兴趣的。”
“谁说得定呢?”
“不过是习武、训练、演习、打仗之类的,最多空闲时带着弟兄们出去松快松快。”
这一次燕惊雪没有说话。
他觉得这样的曹含光离他很遥远,也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惭愧。
“又不说话了?说了你不会感兴趣的。”
“没有……我挺好奇的。”
“好奇?”
“嗯,我觉得你有时候和我大哥挺像的。”
“你大哥也送过你指骨手串?”
“那……倒是没有…”
“哦,往前边看,那片红柳的最深处就是南苑的陈夜阁。”
“为什么叫陈夜阁?”
“小时候,有人同我说过‘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到信阳。与其都说是妖姬惑主,不如说是皇帝无道’。”
“我当时不懂事,只说若是我为君主,定当舍不得他玉体横陈,定当建一座阁楼将他好好藏起来。”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那人就是个骗子。
……
“再往里就是内院,住人的就我母亲的清平院、我父亲的念昔居和我的死生阁,你是住在我院子旁边的剑阁。”
“你院子的名字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戎马关山北,死生君莫问。人生在世,不过生死中沉浮罢了。”
“你院子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我母亲的院名也是我题的,我希望母亲一生清静无忧,平安喜乐。”
“那姑父的呢?”
“他自己题的。”
“哦,原来你不是只会打打杀杀。”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
第一次,含光和燕惊雪那样平和的说着话。
含光觉得,其实有的时候蠢有蠢的好处,像燕惊雪这样一辈子单纯自在地活在父兄的庇佑下也挺好的。
燕惊雪觉得,其实曹含光这个女人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毕竟她从小就被当做了男孩子教养,是家族的重担让她活得像大哥那般,其实,她活得挺累的。
晨后的阳光还没有上午那般炽烈,轻轻浅浅、温温和和。
丝丝凉风吹起了少女的发,墨发调皮地拂过少年的脸颊。一瞬间,少年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慢慢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