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正是吴同兴,头戴祥云绣金高顶黑毡帽,衬托他短矮粗壮的身体稍微高挑些,帽子正中镶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身穿墨青色长袍,以卷云收边。
吴同兴嗜武,体格健壮,加作孽太多,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身后跟着十几个耀武扬威的打手,不光百姓避他如蛇蝎,连众属官看到他都皮一紧,不敢与之对视。
夏秋站在后堂内侧,只见吴同兴阔步走进来,那帮属官多有媚态之意,甚至还有站起来示好的。
新知县不好糊弄,他们的日子过得苦兮兮,都盼着吴爷挫挫陆庭修的锐气,让霖县恢复以前的和睦。
这架势跟威风,远不是知县大人能比的。
他走进来,用眼末梢扫了贺老四一眼,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
这话,看似斥贺老四,实则骂陆庭修不识抬举。
那贺老四之前牛哄哄的,这会见到吴同兴跟老鼠见到猫,连连点头哈腰的,还不忘扇自己几耳光赔罪,“小的该死,连累吴爷您了。”
吴同兴不再看贺老四,而是抬头看了眼公堂之的陆庭修,然后在苦主一家面前蹲下身。
他捏住杜家媳妇的下巴,轻轻抬起来。
果然有几分姿色。
杜家媳妇吓得瑟瑟发抖,身体一软跌坐在地,避开他的骚扰。
吴同兴的手,随即又搭在披麻截孝的杜家孙子。那小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懵懂无知。
他的手,在孩子孱弱的肩捏捏,凌厉而压迫的目光,却落在杜老头身,“老人家,不知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两个老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吴同兴手一扬,将遮裹尸体的白布一掀。那具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这样落入众人眼中。
有些胆小的,已经隐隐作呕,不敢再多看一眼
吴同兴打量尸体一眼,目光又落在杜老头身,“瞧他这模样,更像是失足摔死的,你说是不是?”
手捏的紧,小孩害怕的低声啼哭。
老人浑身打哆嗦,唇齿交战许久,才咬牙道:“是……我……我儿子是自己摔死的,跟……跟贺老四无关。”
此言一出,堂外哗然。这姓吴的,分明是拿杜家的独苗,来威胁杜家改口供,真是人神共愤。
可是,不平归不平,没有人敢开声得罪吴同兴。
惊堂木响起。
百姓惊起,莫不纷纷望向公堂之的知县大人。这一次,他也会像前几次一样,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可吴同兴只手遮天,斯文的知县大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连他向来倚重的那帮捕快都不敢吭声,他拿什么跟姓吴的斗?
那姓吴的狂魔一掌下去,陆大人的细腰板都会掉断吧?
“陆大人,顶住!”人群中,少女突兀的激叫声响起。
她才不管,陆大人那么帅,肯定是盖世英雄,不会屈服的。
她一喊,其他无脑少女也抑制不住,“陆大人,我信你!”
“陆大人,威武……”
她们一喊,公堂之内的属官不禁感慨,男人有幅好皮囊,比女人还祸水。
气势被打断,吴同兴不悦,看望陆庭修眼神更凶狠。
陆庭修面沉如水,惊堂木再次响起。
他目不斜视,望向杜老汉,“老人家,你可知做假供证也是犯法的?”
杜老汉一懵,哆嗦道:“草民……草民不知,不过我儿……我儿确实是自己失足摔死的。”
陆庭修斥道:“荒唐,仵作已经验明,死者是被脚拳殴打至死,岂是你说两句就能左右的。”
陆老汉悄然望向吴同兴,见到他凶神恶煞的眼神,忙低下头,“大人,我们不告了,我儿的死跟贺老四没任何关系,都怪我贪婪,想讹贺老四的钱。”
陆庭修望向杜家儿媳,“你呢?”
杜家儿媳低头,痛哭不止。
公堂之沉肃无声,只闻苦主悲戚的哭声。
杜母悄然拉下儿媳的衣袖,暗示她要为杜家独苗考虑。
杜家儿媳泪流满面,眸光透着决绝,“大人,贺老四没侮辱我。是我猪油蒙了心,贪图他的钱财,主动勾引的他。”
全堂哗然,贺老四不以为耻,洋洋得意道:“没错,就是这骚娘们勾引我的,还说她家男人不行,我的棒子比较厉害。”
他的话,引得那群打手们哄堂大笑,丝毫没顾忌公堂纪律。
众衙差愤怒不已,死死克制住情绪。身为公职人员,他们羞愧,却无能为力。
杜家儿媳神情黯然,泪已流干。
许明亮再也忍不住,跳出来怒斥杜家儿媳,“你这样,你男人死都不会瞑目。”
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若今日杜家儿媳就这样走出公堂,怕是没了活的念头。
陆庭修环视着杜家苦主,“你们是不相信本官,能替你们主持公道?”
杜老汉的头低的快伏在地,哽咽道:“陆大人,我们撤诉还不行吗?”
适时,王县丞也站起来,“陆大人,民不举官不究,这案子现在已水落石出。杜家心思不纯,诬陷贺老四,实属不该,但念其刚死了儿子,孙子又尚且年幼,不如就此结案,不再追究杜家的责任。”
“荒唐,此案是涉及人命,是刑事案件,不是轻飘飘一句民不举官不究就可以了结的。”俊美的五官愠怒,陆庭修厉声道:“来人,把跟本案无关的闲杂人等,请出大堂。”
许明亮使眼神,来两捕快请吴同兴出去。
吴同兴眼珠子一瞪,两捕快心打忤,没敢动手。
“陆知县是吧?”吴同兴冷哼,沉步走向暖阁,“早就听说你的威名,一直没来拜访。”
陆庭修眼神蔑视,回之一记鼻息。
“在霖县,还从来没人敢这么瞧不起吴某。”吴同兴瞬间恼羞成怒,“说好点的,你是霖县的知县,可我才是霖县的天。我给你面子,你才是知县,我不给你面子,你连屁都不是。”
“陆某的知县,是朝廷封的。”陆庭修无视他的恫吓,冷言道:“不管是霖县还是京城,只要在我闵朝境内,只有一个天,那就是当今圣。你是哪根葱,敢自称霖县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