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度过了二十余年,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悲吹呀!
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历的积累和丰富,铁佛寒看起来已渐渐淡忘了对自己身世的探究,加之尊师虹云真人提供的线索太过渺茫,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犹如大海捞针。
户口所在地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查?
铁小哥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己是无根浮萍的命运,对自己出身的来龙去脉不再挂怀。
朗朗乾坤,何处是我真正的家?
可是今天不期然却突然看见了这个神秘的徽记,萦绕在铁佛寒内心的疑团和希翼还是在一瞬间占了上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是谁?
来自哪里?
蔡京面对急迫焦灼的铁佛寒,却紧紧的闭住了嘴,表情显得十分复杂,不停的摇着头。
老家伙在装怪。
铁佛寒稳住神,静下心来,问道:
“老人家,既然你的家族徽记与我的身世有关,那你就应该告诉我真相?”
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蔡京亦神色凝重的说道:
“老朽就告诉你吧,你的母亲陆灵瑶,本是蔡府老朽的大夫人身边一位得宠丫鬟,可是突然有一天却无故失踪了,凭空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老朽差人找遍了汴梁城和周遭的州县,却始终没有找到……哎!”
大吃一惊!
蔡京懊丧的摇着头,铁佛寒咬紧了牙关。
此处无声胜有声。
两人都直勾勾相互对视着。
半晌,蔡京掉转头,紧闭双眼,叹道:
“一个规矩本份的姑娘,在汴梁无亲无靠的,怎么就会突然莫名的消失了呢?!”
尼吗德就是这般当主人的吗?
家里人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铁佛寒呆立着,失望的垂下头,停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另一辆轿辇,愤愤然问道:
“大夫人呢?把你的大夫人叫出来?”
贴身之人总知道妈咪啊哪里了吧。
蔡京上前几步,拉住铁佛寒的手,说道:
“壮士息怒,老朽的大夫人十年前就去世了,从灵瑶无故失踪以后,她也一直念叨着这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这算是安慰还是推诿?
“如此说来,在下的身世之谜就永远无解了吗?”
说完,铁佛寒顿了顿脚。
走吧,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再问也是绝望。
蔡京急忙拉住铁佛寒,说道:
“壮士留步,壮士请听老朽一言,当年同你母亲一起失踪的,还有大夫人身边的另外一名丫鬟,她叫吴菁菁,和你母亲非常要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如果吴菁菁尚在人世的话,她应该知道你的母亲当年为何离开了蔡府?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一条毫无头绪的线索。
说了也是白说。
但总算是一条线索吧,人活着就有希望找到。
听罢蔡京此言,铁佛寒已经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回转身,一字一顿的问道:
“吴菁菁,在下的身世之谜,只有这个叫吴菁菁的女子知道?”
蔡京点着头,回答道:
“是呀,吴菁菁,倘若她还在人世的话,现在也该有近五十岁了吧,也许早就改名换姓了,也许早已离开了汴梁城。
“此人有何特征?”
有特征就好找,正常人丢在人群里瞬间就没影了,歪瓜裂枣反而引人注目。
果然,蔡京说道:
“吴菁菁的鼻下人中处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这是无法改变的,当年老朽曾差人画了你母亲和吴菁菁的画像,寻遍了天下,却一直未曾寻得她们两人的踪影。”
不是我没找,是实在找不到。
科技不发达,没有全世界电视覆盖,没有全球互联网,单靠几张寻人启事顶个匹用。
短短的时间里,铁佛寒便经历了希望与失望的来回交替,而眼前的这位老人,竟然就是母亲当年的主人,而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当年蔡府的一名丫鬟?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虽然妈咪当年只是一名下人,可她也是我的亲妈咪啊!
可是母亲当年究竟去了哪里,母亲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
铁佛寒百思不得其解?
蔡京亦叹息道:
“是啊,这是一件尘封了二十余年的往事,老朽至今也不得其解?如果吴菁菁尚在人世,找到吴菁菁,你就应该知晓你的身世了。”
铁佛寒不禁感慨万分!
吴菁菁是否尚在人世?
能否找到她?
这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只能随缘了。
但看着面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再没有昔日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概,而是被发配边远山区,了此残生,铁佛寒颇感不忍,于是说道:
“老人家是大宋四朝宰相,虽然朝廷的事在下向来不关心过问,是非不予评说,功过自有分晓,但你老也曾经为大宋做过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佛寒得以相遇老丞相,总算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出自老丞相之家,身世之谜有了一丝线索,而且老丞相亦是佛寒母亲当年的主人,佛寒理应谢过老丞相!那就祝您老前路顺利,平安康健吧!”
小辈给你一个临别赠言吧。
且行且珍惜。
听罢铁佛寒的一番话,蔡京禁不住老泪纵横,想不到在流放路上遭遇暗算,又幸得相救,而且听到这一番难得的宽慰之语,在他辉煌荣耀的一生中,数不尽的锦上添花,却难得有这样的雪中送炭!
蔡京抬起衣袖擦拭着眼泪,继而掰下右手拇指上的一枚象牙扳指,双手捧给铁佛寒,说道:
“老朽有你这番话,当年为你母亲所做的一切也值得了,只是老朽还有两个儿子尚在汴梁城中,一子名叫蔡绦,一子叫蔡鞗,均在朝廷共事,你今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还望看在老朽这一份苦心的份上,多多关照和提携两个犬子,这枚扳指跟了我几十年,两个犬子均会识得,一年之内,汴梁城和大宋将有巨大变故,到时还望你伸出援手,救我儿于水火之中。”
老官人挖了一个坑。
铁佛寒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在汴梁城外和会仙酒楼见过的两位锦衣公子。
接过扳指,打眼一瞧,这是一只用大象的牙骨头做成的桶形扳指,内外都打磨得异常光滑,外圆刻着貔貅图案,栩栩如生,一看就绝非凡品。
当了一辈子的大官,还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物件吗?
扳指出现于商周时期,由于战争纠纷扳指被当做成了护具,它可以保证射箭人手不受伤,随后开始流行,在春秋战国之后扳指就被当成了装饰的用品,并随着年代的改进逐渐演变成翡翠玉扳指,由护具变成了名望地位的象征。
好宝贝都有来历,有价值,所以有了考古学专业。
一般人还真考不上。
铁佛寒收好扳指,说道:
“老丞相放心吧,只要佛寒有能力做到,一定尽力照拂二位公子。”
蔡京连连点头道:“你会有能力的,你今后的能力是不可估量的!”
你咋知道?
扶着蔡京登上轿辇,铁佛寒见躲在树林中的车夫和下人们早已悄悄回到车队中来,便欲转身离去。
正在此时,却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是一个中年汉子,外表俊朗,风度翩翩,想是追赶太急,一身的层土。
铁佛寒收住步,对来人不知底细,唯恐再生事端,便伫立一旁,留意着眼前的情景。
来人刚勒马停在轿辇之前,便翻身跳下马鞍,跪拜在地。
“恩师,学生邦彦来迟了!”
门下弟子姗姗来迟。
蔡京也未再下轿辇,而是捞开帘布,说道:
“原来是李邦彦、李浪子,快快请起,如今朝中唯老朽避之不及,你官居中书侍郎兼太宰之职,自然要避开这份嫌疑,为师能够理解!”
理解万岁!
李邦彦起身俯在轿辇前,握住蔡京的手,唏嘘道:
“邦彦出使金国议和,不曾想回到汴梁城时,朝中已陡生变故,恩师是前车之鉴,邦彦恐也难逃祸端!”
“主战与主和只是一个变数,已难改大宋气运,你好自为之吧,今日相送,老朽心领了。”
说完,蔡京放下轿帘,刚要招呼车夫起驾,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复又捞开轿帘,手指铁佛寒,对李邦彦说道:
“这位壮士姓铁,名佛寒,你记住他吧,倘若他愿意的话,或许今后可助你度过难关,老朽言尽于此,就此别过吧。”
话不多说,自己去悟。
望着蔡京的车队渐渐远去,李邦彦对铁佛寒抱拳道:
“在下李邦彦,人称李浪子,还请铁老弟多多指教!”
铁佛寒亦抱拳回道:
“在下铁佛寒,指教谈不上,都是老丞相抬举,李兄不必在意,在下就是一个补锅匠而已。”
李邦彦有些惊异,但又深知恩师的秉性,绝不是随意而说的,定有其深意,因此婉言邀请铁佛寒道:
“铁老弟可否与在下同路,一起回汴梁城中?”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必要拉近距离。
“李兄还是骑马先行吧,他日如果有缘,定会相见。”
说完,铁佛寒拱手别过,运起轻功,转瞬消失在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