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戳中纪无尘心中事，他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慢慢的握在一起，十指紧扣，可以看见，他手上的青筋像河水一样流动。

看来，被她猜对了。

那还真巧，在她失恋的同一天，她被迫的相亲对象也失恋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年轻，以后能遇见更好的。”

纪无尘瞪了她一眼，给了她见面以来第一个表情，“这话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淡淡的烟酒嗓，说出这般带着威胁的话，不得不说，一点没威力，却透着三分无奈三分薄凉，剩下四分，是恼恨。

菜逐渐上齐，秦夕动了筷子，“还是年轻，经不住事。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挺好吗？要是放不下就去争取呗。不过，看你的模样，大概也没有勇气去把人抢回来？”

“啪——！”纪无尘突然起身同时猛拍一下桌子，连玻璃杯都抖了三抖，好在果汁没撒出来。

他在发抖，气得发抖，一双纯澈的眼睛狠狠剜着秦夕。可当他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时，却又像个异类一般慌张起来。

秦夕本意并非激怒他，只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倒也没有刻意遮拦，没想到能把他气成这样。

“先坐先坐，别丢人。”秦夕对他招招手，“点都点了，饭吃完再散呗，不然白花几十万多可惜。”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纪无尘充满敌意的盯了她三秒，径直离开。

于是，秦夕就被甩下来了。

长这么大，除了莫以司，这是第二个在饭桌上把他扔下的男人。

恼羞成怒就走，把女孩子一个人丢下，未免太没有风度了吧？

小屁孩性格不咋地，脾气还不小。

好在这种尴尬的事在和莫以司待在一起的时间里发生过很多次，秦夕十分熟练的自我安慰一番，然后淡定的吃饭。

周千寻和付容臻恰好准备离开，就看见从旁边几乎一闪而过的纪无尘。

他低着头走的快速，没看见她。

“纪无尘？”周千寻小跑两步，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直接让他来了个急刹车。

他滞住，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每晚魂牵梦萦，支持着他窝在那方小空间里继续满怀感激活下去的，就是这清亮的声音，醍醐灌顶，清泉石上流。

“你怎么也在这？”周千寻松了手，绕到他面前。

她与纪无尘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最多是以手写信交流，然后便是线上视频。只有当她回到风城的那段时间，才能在一个假期见上几面，有时候会去逛展览馆、艺术馆、博物馆，有时候就只是在咖啡厅坐着聊天，唯一一次特别的是去了他的家，意外的温馨。

其实他很高，却有些许的驼背，一眼看去就是满身的颓丧和疲惫，长长的羊毛卷遮住了眼，给人一种流浪不羁的放纵感。

“周千寻。”他不敢看她，只是叫她的名字。

“是我。纪无尘，把你的背挺直，抬头看着我。”周千寻笑着，明明是命令，却依然温暖人心。

纪无尘照做了。

付容臻也站在他面前，看着周千寻，“千寻，这位是？”

“付总，他也是我的朋友，纪无尘——纪无尘，这是我的上司兼朋友，CK国际的总裁付容臻。”

周千寻就像个中介似的这边介绍完那边介绍，没办法，谁让她朋友多呢。

“你好。”付容臻伸出手。

纪无尘一顿，仓促的碰了一下。

“所以，你怎么也在这？和朋友出来吃饭吗？”周千寻想多问他几句，奈何付总裁在旁白，她不好意思让他久等。

“不是。”纪无尘否决的也快，终于直视了她。

一张明媚的笑脸，就这样撞进他的视线。

“那你一个人来这里？不太可能吧。”

“是一个被迫的会面，但现在已经结束了。”纪无尘很想和她多待一会，不，是想永远和她待在一起。但，他看见了旁边的男人，不是莫以司，却是另一个年纪看起来稍长骨相却不错的男人。

刚刚周千寻说，他是CK国际的总裁。

是那个新闻上写的帮助了周氏的人。

因为感谢，所以和他一起吃饭吗？

那个莫以司呢？他不是一直跟在周千寻的身边吗？为什么现在却没有出现？

“那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嗯。”

他点头，抽身要走。

“你要打车回去吗？”

周千寻记得，他不会开车。

“……嗯。”

她颔首，转向付容臻，“付总裁，那我就和他一起打车回去吧，不麻烦你送我了。”

付容臻沉声打趣，“见到旧朋友，就不要新朋友了？”

“谁说的！”周千寻知他是开玩笑，也是用轻松的语调解释，“既然遇到了我也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坐着付总你的车回去不是？正好我和他也是好久没见，也就不耽误付总晚上的时间了，可以让你有充分的时间回家陪宝贝们。”

付容臻看了看她，又瞟了眼纪无尘，然后颔首，“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我要是不留给你们叙旧的时间，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周千寻笑着和他告了别，然后才转向纪无尘。

“走吧？”

“……嗯。”

两人并排，正要离开，周千寻忽然想起，“你说被迫见面，那你见面那个对象呢，已经离开了吗？”

“没有。”

“没有？”她站住，“性别男还是女？”

“女。”

纪无尘有问必答，而且实话实说。

“纪无尘，她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吗？让你气到扔下女孩子一个人离开？”

“嗯。”

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绅士风度的人，所以坦诚的应了声之后又补了一句，“很过分的话。”

那个女人让我放弃你，那个女人还说像我这样的人一定没有勇气追求你。

真的吗？

他真的没有办法迈开这一步吗？

纪无尘敛着眸，羊毛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习惯了低头，习惯了弯腰，习惯了一个人默默的躲在角落，如果可以，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