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看着房门口的餐盘原封不动的,仍旧摆在那里,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刘妈把食物撤走。站在小简房间门口好一会儿,都不见任何响动。她最后只能靠在门口的墙壁上,若有所思。思念着自己的老公,心疼着他的孩子,可又有谁也能心疼一下她呢,越想越委屈。人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自己真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内心的痛,刚过了没几年的幸福生活,转眼间戛然而止,几家餐厅的生意等着人管,她一人没有吃喝没关系,可是餐厅的房租和百来号人的生计,她不能说不管就不管的,孩子们尚小,银行的贷款也还在每月记着利息。她明白任何的哭泣和颓废,此时都是没有用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再苦再累也要扛过去的。等丈夫回来吧,再重新把成功的经营和懂事听话的孩子交还给丈夫,这才是她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不管孩子认不认她,她都应该要做的事情。
为了让丈夫在监狱里的生活不会太艰苦,他变卖了一家餐厅,用作丈夫那里的一切打点,可丈夫的孩子呢,她答应了丈夫要好好照顾的。自从事发,孩子已经一个月没有去上学了,饮食也不规律,她完全将自己与世隔绝,甚至不让任何人踏进她的房门一步,这样下去,这青春年华才刚刚开始的孩子就毁了啊。“这样不行”。
陈娟叫来刘妈和司机王叔,“把小姐的房门打开”,刘妈和王叔相互看了看,“好的”。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酸臭味铺面而来,借着幽暗的灯光,能看到房间里的东西都凌乱地倒在地上,刘妈好似受到了惊吓,捂住鼻子背过脸去,谁也不敢闯进去,陈娟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啪”她打开了大灯,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躲在书桌下,还在发抖,只听到那人尖叫道:“滚出去,救命,滚出去”然后就传来了呜咽声。陈娟一把抓住小简的手臂,使出了狠劲把她从书桌里拽了出来,“我爸爸不在,你就要杀人了吗,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
陈娟不顾孩子的哭闹,此时的她已经血气上涌,失去理智,她只知道,必须先弄干净眼前的一切。“刘妈,快点把房间打扫一下,弄脏的全部扔掉”,“王叔,清点一下这里的一切,明天商场一开门,就把缺少的东西都添补一下”。
“那夫人,我先帮小姐清洗一下吧”刘妈急切地说,她心疼孩子,看见剑拔弩张的陈娟,生怕她会把一切迁怒于孩子身上。“不用了,我来”说着,陈娟就把小简拖去了她房间的盥洗室。
小简低着头,双手怀抱住自己,低着头佝偻着不说话,头发已经完全黏连在头皮上,睡衣也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白色,裙摆上也不知道蹭了什么,一层层的黄色。“把衣服脱了”陈娟双手叉腰,大声说着。半分钟过去,小简仍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我说把衣服脱了,你听见了吗”陈娟高了八度对面前的孩子喊到,小简还是一动不动。陈娟冲过去扯过孩子,就准备动手剥掉她浑身的脏衣服。小简扭动着拒绝“我不要你,走开走开”,“太太,太太,我来吧,孩子还小,好好说”门口传来刘妈敲门声,“你走开,我一个人对付她”,陈娟红了眼,看着小简,满眼的杀气。小简和陈娟的眼神交汇了,明显被烫到,又低下了头。
被脱的精光的小简,站在淋浴间里,她没想到自己的后母也一样,进了淋浴间。小简很紧张,要知道即使在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母女也很少有一起洗澡的机会,和外人,还是第一次。浴室的雾气起来,小简傻愣愣的,任由陈娟摆弄着她,这个后母很仔细,不会任由洗发精的泡泡弄到她的眼睛,抓头发的力度也正正好好,连脚趾缝也帮她抠的干干净净的。陈娟见小简仍然一言不发,刚才的火气也随着浴室的雾气蒸发了不少,心里不住的忏悔,自己对孩子发脾气的行为,一边想着,手里的动作也完全没有停下。
陈娟不顾自己,简单的冲了冲,裹上浴袍。眼前白白净净的小简,又回到了往昔小公主的模样,陈娟擦干了孩子,还不忘给她全身擦上香体乳,一边嘴里念叨着“孩子,要记住。公主永远都要先爱惜自己”,说完见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陈娟舒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做的一切是自己愿意的,也没想过就这么容易得到孩子的心。
“谢谢”小简轻声道。
“不客气”陈娟被孩子音颤了一下,但不好表现出来,简单的回应道。
“刘妈在收拾房间,你的房间今天不能睡了,今天就住这里吧”陈娟一边给小简擦头发,一边说。
“那弟弟呢”
“弟弟最近都不会回来住,送他去我爸妈那里了”
“哦”小简简单的回复道“心想,也会把我送走了吗”
陈娟把背对着自己的孩子扭过来,捧起她的脸说,“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好的和我呆在一起”
“可是,可是,我不是你的孩子,我爸爸也走了”小简委屈巴巴地说着。
“有什么可是的,你一个孩子家家,整天都在想什么,你要读书,你如果担心我把你丢下,你就答应我把书读好”陈娟捋了捋孩子的刘海继续说道:“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好吗”
小简听话的点点头。
睡在了后母和爸爸的房间,小简有些晃神了,枕头上还残留着父亲的香气。陈娟帮孩子掖好被子,简单地回复了几条简讯,她暗暗的鼓励自己,事情一件一件处理,今天先处理好家务事,明天还要去店子,去餐厅的上游供应商那里,稳住一些事情。还在细数着代办事务,边上瘦小的身体就挪了过来,小手环抱过来。陈娟抿了抿唇,心里涌上温暖,把外面的事情先放一放,她也给予小简一些回应。
“阿姨,我错了”童音传进陈娟的左耳。
“不,孩子,那是命,我们改不了命”陈娟回应道,但忽然觉得自己不能把大人的三观就这样传递给一个孩子,接着说“我们都说命运命运,虽然我们在命面前,做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改运,只要我们努力去改变,去适应,命运不会就这样一直待我们不公的,别放弃,孩子”。
“嗯”瘦小的身体靠着陈娟,安静地睡了。
陈娟听见孩子轻轻的鼾声,轻舒了一口,满足地睡了。
一切的变化来的太快,是陈娟和小简都躲避不急的。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银行追债,供应商断货,餐厅员工集体辞职,扑面而来。
“先把孩子送走吧,她毕竟不是你的孩子,你没有义务去养育她的”简站在二楼,听着有人在给自己的后母陈娟支招。但那女人一声不吭的。
简很焦急,那种不安全的感觉再次袭来,“是的,那女人根本没有义务对我好”。
晚餐,小简和陈娟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头,两个人都闷声吃饭,各有所思,全程没有交流。小简猜想那人一定打定了主意要抛弃自己。
“我今天听见你们的对话了,你要扔下我”小简低着头,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餐盘,语气有些怒气,但自知自己没有立场,所以声音很轻。
“没有,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有我的打算”陈娟回应道,她明显并没有想好,所以只能先敷衍,餐厅的生意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送我去寄宿制学校吧”
“什么”
“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样眼不见为净”小简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你真的想去吗”
“想去”
“好的,知道了”。说着,陈娟离开了餐桌,头也不回的去了二楼的房间。
小简呆坐在餐桌前,她发现对面那人,碗里还是满满的一碗,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