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兼联想到上个案子，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离家出走前，袁奇可有过对少城主不敬的言辞？”

杜晓将当时袁奇与其父对话的细节回忆了一遍，将信将疑地道：“公子质问老爷说：‘这府里可送的东西多的是，你怎可将我喜欢的东西送去那个怪胎的百日宴上！’”

紧接着他强调道：“可小的发誓，公子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朱兼沉思起来，正寻思着要不要也将袁奇的鬼魂提上来询问一番时，一旁的炫明忽然开口了：“发现袁公子的尸首时，你可有察觉现场有何怪异之处？”

杜晓使劲儿回想了一下，“要说怪异的话……似是有阵极淡的香味儿，公子身上平日里倒是佩着香囊，可那里头装的是茉莉，非属一类。待小的报了案回头，那香味儿便散了，小的当时也未曾放在心上。”

香味？

朱兼眼神一亮，与赵千户对视了一眼。

又问炫明道：“可还有何要问的？”

炫明摇了摇头。

于是便让杜晓回去了。

“关于死亡现场出现香味一事，或许我们应该再召李怀英前来一问。”炫明道，“另外，明日得去趟城主府。”

“去城主府？”朱兼敏锐地看了他一眼，“谣言怎能当真？”

朱兼虽知炫明身份特殊，可此刻他仅是一介人类，毕竟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智，被谣言所蛊惑实属正常，这不能怪他。可他得掰正他的思想，对他的成长负责。

“朱大人多虑了，婴儿杀人的谣言一夜之间散播满城，若果真是陷害，那凶手必有图谋。至于为何要陷害一个方满百日的小孩，原由恐怕须得从源头寻找。”

炫明双手负背，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思维缜密，逻辑满分。

这话听在朱兼耳中，甚觉颇有一番见解的，以至于看他的神情里透出几分钦佩的光来——不愧为战神转世！

赵千户点点头，“小兄弟说的不错，弄清了原由，凶手便自然而然原形毕露了。”

次日清晨，朱兼带着赵千户与炫明入了城主府，先是于城主府的前殿向城主汇报了案情进展，而后一番嘘寒问暖，问少城主近日来可好。

广川城的城主李元上是个年约五旬，鬑鬑颇有须，虽略显老态，却能从他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他神情略显憔悴，点了点头，“犬子无恙，倒是我夫人，自听闻了城中的谣言便有些焦虑。坑害一个无辜的百日小儿，还害死两条人命，抓住这凶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城主息怒！可方便让我们去探望探望少城主？”朱兼道。

“犬子是无辜的，难不成你也不信？他一个才刚学会笑的小娃儿，连爬都尚且不会，况且我夫人日夜守在一旁，怎么可能……”

李元上的话还未说完，朱兼又朝他揖礼道：“城主莫要激动，朱兼怎敢怀疑少城主。就是因为要替少城主洗脱嫌疑，便更要去探望探望，还请城主允许。”

闻言，李元上深吸口气，“罢了！随我来。”

起身时才见赵千户身后还站着一小子，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由一愣道：“这小子何时进来的？”

炫明汗颜，这城主神经也忒大条了，虽然他矮了点，瘦不拉几，无甚存在感，但好歹也在这前堂中站了多时。怪就怪这赵千户将他挡得死死的。

朱兼连忙回道：“他叫炫明，是随下臣一同进来的，一直都在。”

李元上也未多问，打量了炫明两眼，左右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厮，约摸是城卫府新招的随侍。

三人随着李元上一同来到了寝殿。

此时，寝殿的窗户半敞着，窗外一树石榴花开得正好，透过窗子远远地便能听见里头手鼓的咚咚声，孩子的笑声，并大人哄孩子时的笑声。

殿门也是敞着的，李元上让三人在殿外等候，径自入了寝殿，未过多时，便让里头的丫鬟出来传唤三人入内。

入得寝殿，炫明见着里面的摇篮边上除了城主于城主夫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公子，生得与城主颇有几分相似，但论年纪的话少说也比城主小了一个弱冠。

朱兼走近，面带笑容地逗了逗摇篮里的小娃儿，朝赵千户伸了伸手，赵千户从袖中取出一柄镶着七彩流珠的短剑递给他。

“前些日子下臣专门请教了铁匠师傅，亲自铸此短剑，本是拿来做少城主百日宴的贺礼，可无奈今日方得以完工。”朱兼将匕首双手捧给李元上。

李元上接过去，抽出剑刃好好观摩了一番，面露喜色，“好剑！”

接着，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剑鞘上的七彩流珠，似乎看出了甚么蹊跷，“我见这七彩流珠所镶出的图形有些奇特，可有何讲究？”

“城主好眼力！”朱兼恭维道，“此短剑确实内藏乾坤！下臣往年有一忘年好友，乃修道之人，道法高深，下臣便请他替这短剑开了光，不仅可以保护少城主不受邪祟所侵，还能识奸辨恶！”

“识奸辨恶？如何个识奸辨恶法？”李元上是不胜欢喜，近来妻儿受谣言所累，朱兼所赠的这柄短剑无疑是个好兆头。

这时，摇篮里的小娃儿似乎对这流光溢彩的短剑有了兴趣，挥着小手要拿，城主便将短剑放到了他手中，嘴里边说着：“哎哟，征儿喜欢呀？拿好咯，千万别拔出来哦。”

小娃儿拿着短剑左挥挥右挥挥，咯咯乐个不停。

站在后头的炫明将殿内的摆设扫了一眼，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摇篮旁那年轻公子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小娃儿手中的短剑挥到他手边时，他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

“将此剑悬于少城主床头，若有贼人胆敢害他，这匕首便会自行出鞘，斩杀贼人！”朱兼道。

“当真如此神奇？”李元上又将短剑打量了一番，吩咐丫鬟立刻将其悬到床头。

三人探望完小娃儿便欲离去，谁知那摇篮里的小娃儿忽然就哇哇大哭起来，城主夫人心疼地将他抱起，轻柔似水地问道：“哎哟，小征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