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终于可以出去远足一次,还是很令苏离开心的。只是目的地不太如意罢了。
方圆镇是清和周边的一个小镇,不似清和繁华却能让人身心轻快许多。
这方圆寺,苏离小时候来过的,隐约记得那时候也是香客络绎不绝。过去那么多年,竟然还没有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寺院淹没,果然是有它的特别之处。
前方是一座矮山,寺院则隐藏在林中,到达山脚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苏离一下来便被眼前景象吓住。
长长的石阶,一直蜿蜒又盘旋,到前方又折回不见,应该是被挡住了。到了再高些的地方又从一边山壁蜿蜒出来。而且这山明明不高,石阶却修成绕山走势。
难道寺中香油钱太多?
苏离又隐隐回忆起,小时候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路有多长。
随即又恍然大悟。那时候,是父亲背着自己上去的。
“这,有些远吧。”苏离脱口而出。
“这就是这寺考验来客的虔诚之心。或许,是为了吸引人的好胜心理也未可知。”白落衡解释得合理。
“慢慢走,心静下来了,不久就到了。”白夫人却是心平气和。看来她不是第一次来。
苏离心中确是大大的问号。爬山如何能心静?苏离只会越爬越燥。虽然她平时也爱玩了些,不过最不喜欢的就是爬山了。费力不说,还枯燥乏味。
既然都一同来了,也不能退。只好硬着头皮一起上去。
白落衡上前扶着母亲,“母亲小心些。”
“你不必扶我,我不是第一回来了。而且我这里还有丁香,她每次都和我一起来,对这路熟悉得很。你快去看住阿离吧。”
才没走多远,就感觉脚中仿佛灌了铅。苏离在后边生无可恋地提着脚走,满月则搀着她。看着有人过来又马上精神了些。
“你怕不怕?”白落衡从前边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离。
“怕?我苏离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苏离要强道。
白落衡却不信:“是吗。你往回看看。”
苏离狐疑地转回,又不禁睁大了眼睛,腿脚像是麻了一阵,脚下也仿佛瞬间空了空。
眼前方圆镇全貌尽收眼底。原来开始看着这山矮,是因为这座山已经在最高处了。
原来这才是这寺的精妙处。人都是喜欢攀登的,都希望自己能站在最高处。
“它能给人居高临下的错觉。而每个人都会对这种感觉趋之若鹜。”白落衡平淡道。
跟着这石阶蜿蜒而上,终于见到了隐在林中的寺门。终于有了宽敞的地方,人也多了起来。
寺里人见白夫人,随即上前迎接。“夫人虔诚,想必今日是来还愿的?”“正是。”
那种令人头晕的气味飘了过来,苏离开始有些燥。
白夫人带着两后辈去往正殿,拜了又拜。寺中阴暗了些,伴着香火的气息有些诡异。
那名师父又将三人带至里面的禅房,想来应该是方丈一类级别的高僧。
一进门,方丈就露出笑容,有些慈祥温暖。苏离又感觉缓和了些。
白夫人双手合十虔诚道:“方丈,今天我带了两个孩子过来,特定前来还愿。此外还有一事想请方丈帮忙。前几日,我家差点遭了事,应是把孩子们都吓住了。还请方丈能够给两个孩子祛除邪怪。”
“夫人所求能够完成,老丈也是为夫人高兴的。”
方丈打量了一下苏离和白落衡,微笑地点了点头。
“方丈,近来有人推算我命中有煞。方丈怎么看?当如何化解?”苏离倒想试一试这人的水有多深。
“带煞之人,往往都是不足的。或多病,或克人。而您是没有这些特征的。而且二夫人面善,不会有煞。”方丈并没有不悦,反而真切地替其解答着。
“多谢方丈。有方丈一言,我就放心了。”白夫人长舒一口气,“如此,可否请方丈为两个孩子卜一卦?”
方丈点头应允。
只见方丈取出三枚钱币,放在白落衡手中,后又将苏离的手覆了上去。
苏离看着白落衡那只手,指节分明,手掌宽大却不厚重。覆上去那一刻,温暖的感觉中夹杂着几丝冰凉,苏离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最后方丈将钱币放进龟壳,共掷六次。把结果誊在纸上,得卦。
“天作之合,然命途多舛。”
转头看了看白落衡那平淡如水的眼神,苏离读懂白落衡眼睛里的无感。
“不过,不可全信。卦象只是预知,未来的事情不是每件都能预知得了的。相互扶持才是核心所在。”方丈也在强调着。
告辞了方丈,苏离匆匆地走出去。这香火味实在太令她难过了,仿佛是写在骨子里的难过。
“方丈都说了,不可全信。你怎么还皱眉?”白落衡问她。
“不可全信?我根本是直接不信的。我是因为实在受不了这些香火的味道。一闻就感觉头晕。”
满月扶着姑娘去寺庙一旁的大树底下坐下休息。又给了她一个香囊。草药的味道终于取代了香火味,头似乎不那么晕了。
白落衡则绕着大树走了走。
这棵古树,树干粗壮,大约要两三名成年男子才勉强能抱住。说不清是什么品种,可是却透出一种独特的美感。大约是因为树枝上系满的红绸,又或许是因为树干上反复重叠的被贴了许多名字的红色纸条。
把名字或者愿望在红纸写好贴在树干上,雨水冲刷后渐渐褪色,随后被新的写有名字的红纸覆盖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公子喜欢?要不要也写一份?”一旁的小贩热情地向白落衡推荐,“这是我们方圆的神树,有四百多岁了。有灵,许过愿的人都说灵验。”
“不用。多谢。”白落衡直接拒绝道。
小贩也不受打击,转而笑盈盈地向另一人推荐。
“二公子看了那么久,不写一份过瘾?就当照顾一下老板的生意了。”苏离又建议他。
白落衡则是直接道:“若是把希望都寄托在这种事物上,许愿都可以灵验的话,那努力又还有什么意义?”
“好了好了。二公子,咋们不讲道理好不好。您不买,可以。我去买。”苏离没有继续附和他。
写什么好呢,写……
卡住了,苏离提笔,竟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禅房内,白夫人在问询方丈卦象之解。
“此卦最简单,也最难。最吉也最险。夫人,事在人为,非是解卦就可逆改。我也说过,卦象之事,不可全信。”
白夫人隐隐有些失落,“那便多谢方丈,叨扰了。”
“夫人言重。慢走。”
见白夫人从寺中走了出来,苏离叫上满月一起走了过去。白落衡也欲离开,想了想,停留了一会找到苏离系红绸的地方。
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没有写。
车走了许久,到了方圆白家。虽然也姓白,可却与白家不是沾亲带故的。家境也普通了些。
院落不繁华但是也够宽敞。进了正屋,苏离有些惊讶。在这里见到了白家的几乎所有人口。他们听说白落衡回来,都想着过来看看。
遇着白夫人便不停的夸赞,讨好。对着苏离唧唧喳喳,夸赞苏离命好,之类等等。
白落衡已经面露不悦。苏离甚至觉得他接下来差点就要一走了之。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慢慢地被别人推了过来。脸上沟壑纵横,头发花白,眼睛也有些凹陷。
应该是白落衡在这里的祖母了。白落衡对她的态度也与别人不同,在这位祖母面前,白落衡才肯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各种叔伯婶娘其实是不必见的。最后遣散了这一堆人,只留下这边的“祖母”与“父母”。
“我今日是特地过来感谢你们的。之前也不敢过来,只得远远望着。如今终于有机会来当面道谢。外面的的薄礼也请一定收下。”白夫人照常寒暄着。
“夫人当真言重了。我们家也是得了您府的救济,才得以绵延。您才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要感谢,也得是我们来,怎能让夫人专门跑一趟。小人实在惶恐啊!”白家的男主人不断地解释。
“我原本也是不爱客套的人,既然带来了,你们也就都收下。如此我也好放下心中大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