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之下的大陆,被无边无际的黄沙所覆盖,而在这里存在的威胁,远远不止行径野蛮的怪物和野兽那么简单。
这片沙漠养育了许多人,从平民到商人,再从商人到猎人,而土地养育人类的做好做法,是让他们遵从内心的**,为了掠夺想要的东西,自相残杀。
黄沙见证了许许多多的杀戮,并不只是猎人狩猎怪物,还有商会之间的争端,公会内部的矛盾,乃至王国纷争。
暴力,由**孕育而生,人们通过暴力解决大多数问题,猎人也不例外,当一名猎人遭受公会骑士的猎杀,不会有人指望他能乖乖等死。
事实上,暴力确实能够解决大部分矛盾,但只有在受到控制的情况下才行得通,毫无章法的暴力改变了沙漠,每一粒沙砾之下都埋藏着一个人或一头怪物的鲜血。
沙漠并非乐土,而是地狱。
而这里,位于沙漠最中心地带的红岩台地,在沙海最下限与最上限相差三千米的落差中,有一个部落。
在那里,住着一名被称为“狱主”的男青年。
他的名字,叫做河田。
在河田十五岁的时候,他成功当选部落的新一任首领,同时也是部落中最强的男人。
六年后,这座部落被开拓队与商队发现,而河田也被当时的猎人公会所发掘。
在那之后,河田接受了最正统的猎人训练,从认识环境到猎具的运用,他的成长速度相当惊人。
但是。
河田逐渐发现,自己与猎人公会所践行的意志相左,他无法理解何为自然之道,即便身处大城镇,河田的内心仍然是一片荒漠。
在河田的印象中,沙漠就是自然,而自然就是沙漠,无论何时何地,自然总是在索取粮食、生活、泉水,甚至是生命,而自己是凭借着双手,从大自然的手中抢夺一切,为了保证自己和部落的人能够存活下去。河田练就的一身本领,全部都是为了对抗自然。
而生活在城镇里的人,即便不需要狩猎,也能够获取充足的食物,猎人为了钱而接受委托,商人为了钱而机关算尽,这些事情,在河田的眼里,全部都是错误的,是屈服于自然与**的表现。
他们忘记了如何在死亡中求生,也就忘记了为人该有的本能
在进入公会后的三年,二十四岁的河田,放弃了猎人的身份,并没有取得晋级资格,只身返回了沙漠。
然而当他回到曾经的部落时,等待着他的却只有遍地黄沙和残破凌乱的废墟。短短三年间,这座依傍着沙漠而存在的部落,也终于被沙漠本身所吞噬。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河田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成为了真正的“狱主”。
“好热……”
白金行走在沙漠边缘,沿途除了黄沙就是黄沙,头顶的烈阳仿佛不断在变换颜色,时而墨绿时而金黄,白金知道这是自己对阳光的不适应而产生的幻觉,对于生活在温润村落里的他而言,沙漠的气候实在是太干燥了。
猎人腰间的虫笼没有丝毫反应,沙漠地域大多是沙丘或沙滩,沙下岩石也经常出现,大片的平地不会遮蔽猎人的视线,但经由热浪蒸发后产生的波浪在白金的眼前不断的晃动,就像是看到的风景全部都扭曲在一起,沙砾、沙砾、还是沙砾。
靠近梅城的沙漠组成部分中包括了盐滩,属于风成地貌,而盐滩中的含盐量非常高,降水量比沙漠的其余地带还要稀少,且分布广泛,完全没有草木。
曾经有过考察队在沙漠中开发稀有矿脉以及石油储藏,那些老旧的据点都被保留了下来,白金可以凭借它们来判断自己的方位。如果发现植物的生长痕迹越来越少,那就表示自己即将进入盐滩,而如果能够发现矿脉遗址或者破烂的帐篷,自己就应该是处于梅杰波尔坦的正东方。
当导虫派不上用场时,这种最原始的判断方法是最有效的。
就在这个时候,白金发现自己脚下的黄沙在发生细微的变化,自己的影子盖住的地方,有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坑洞出现。
跳鼠
跳鼠,典型的沙漠生物,分为三趾跳鼠和五趾跳鼠,它们习惯利用自己短小的前肢挖洞进行居住,并且可以在逃避捕食者或者避暑的时候完全不进食,而这种啮齿类动物又基本不需要喝水,它们能直接从植物体中取得水分并依靠特殊的新陈代谢和一系列生态适应机制来减少水分流失。
它们的出现往往代表着,这附近没有活水,取而代之的是抗旱能力极强的仙人掌群。
跳鼠以植物的种子和细小的昆虫为食,由于食物条件的限制,促使跳鼠成为非群居性动物,而这样大规模的从地下出现,实在是很少见的事情。
“莫非!”
一处巨大的沙包突然隆起,接着以猎人面前的沙尘为轴,曲折的沙痕下明显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
一只跳鼠向着猎人所在的方向跃起,它的体长只有一百三十到一百四十毫米,后肢较长,附有硬质毛垫,在沙地上极具跳跃性能,即便在风沙中也能跃出六十至一百八十厘米。
然而仅仅只是眨眼间,一道火红色从白金的耳边掠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啪嗒”一声,跳鼠的身体猝然倒在自己脚边。
“什、什么啊?”
它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麻醉了一般,口吐白沫,虽然还没有晕死过去,却因为肌肉痉挛而浑身抽搐不受控制。
“喂……喂!”
白金惊恐的看见脚下的跳鼠身体慢慢的被拖下黄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背脊慢慢下沉,没过多久,跳鼠的身体就从猎人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此时白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他扭头向着远处跑去,虽然并不清楚藏在地底下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它绝对存在,而且凭白金的直觉,那个家伙完全有能力杀死自己它现在正要这样做!
“好痛!”
白金一个跟头摔倒在雪地上,但是在他翻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藏在雪地之下的,那家伙的真容。
在所有荒漠客以及冒险者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离奇的传说在茫茫的沙丘中,有一种巨大的血红色虫子出没,它们的形状十分怪异,常年生活在阴影与阳光交替的地界之下,长约五英尺左右,通体血红,生有暗斑,头尾共成麦穗状,除了嘴部以外的其他面部器官都相当模糊。
人们时常把它当做玩笑,或者一个故事讲给自己的孩子们听,就如同霞龙的传说一样,用于告诫小孩子不要靠近危险的地方。然而这种虫子其实并不只是传说而已。
它们真的存在,所有的目击者对它们的描述都惊人的一致据说它在捕食猎物的时候,会从口中喷射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剧毒液体,这种毒液不但具有麻痹效果,而且能后从伤口出迅速扩散,如果是体质弱小的人类或者体型较小的动物,在被毒液射中的一瞬间就会毙命,让后慢慢的,安静的被它吞噬……
这种极其恐怖,令所有人都为之忌惮的怪物,被称为“死亡之虫”。
“该死!”
白金的脚踝护甲被烫穿了一个大洞,从中可以看到自己的伤口,已经开始恶化了,就像是被滚热的岩浆碰到一般,除此之外,脱力感也逐渐传遍猎人全身。
原来那只跳鼠不是沉进沙子里……而是融化掉了吗!
血红色的虫子突然冲出沙海,环形的锯齿狠狠咬向半坐在地上的猎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枚相当粗壮的黑色箭矢迅速穿过死亡之虫的身体,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三枚黑矢无一例外的穿透了怪物。
白金没能看清楚箭矢是从哪里射出来的,但是根据这股穿透力、命中率以及速度判断,射手应该就在附近五米以内。
然而这里除了白山和怪物的尸体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麻醉感逐渐消退,白金从地上站起来靠近怪物的尸体,这东西长得真是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
在怪物的头部部分,除了被射中时溅射出来的腐臭血液以外,还有某样东西在强烈的紫外线下隐隐发亮。
这是?
缠在怪物头部的东西,是沙漠里常见的粗麻纤维。
白金立刻往前三步,俯低身子挖开底层的泥沙,滚烫的沙砾下,果然有一根被撞断的粗麻,而粗麻的横截面分别连接东、西、南三个方向。
白金顺着连接的细线慢慢拉开,三副木质的发射器被拉出沙砾,这种发射器与猎人佩戴的发射器不同,取材相当简单方便,但做工却十分精细,不像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发射器的底座被卡进了一枚弹珠,这枚弹珠被安置在特殊的凹槽中将牵引线牢牢咬死,以此来增加箭矢的威力,而绊线则是采用相当传统的做工,只要碰到就会触发。
引发装置,也就是那根粗麻,被埋在沙地下,显然不是为了对付大型怪物和人类而设置的,应该是为了专门对付这种虫子。看来设计者相当熟悉沙漠的地形和尘土堆积的时间,并且非常聪明。
有人呆在这片沙漠里
白金站起身来,惶恐的打量着四周,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在远处的黄沙坡上,有一个人影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它简陋的装束和壮硕的肌肉,在烈阳下同时散发出醉人的古铜色。
欢迎光临!
河田转身离去,拖着两具完整的黄速龙尸体,肩上还扛着一头掉了脑袋的黄速龙王,一路走向沙漠深处。在沙漠里行走很难留下痕迹,不断覆盖的沙尘会掩盖一切动物的足迹。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生活在沙漠中的植物,被称为“沙地植物”,它们的生长环境十分严苛,酷热干燥、风沙肆虐,但它们顽强的生命力,也造就了它们作为植物生活在这片荒漠之中的价值。
河田徒手掰开一瓣仙人掌,仙人掌坚韧的棘刺扎进河田的皮肤,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就那样拎着扯下的一块仙人掌,连刺带肉放进嘴里咽了下去,乳白色的浆汁从他的嘴缝边流出,混合着棘刺扎破口腔的血液,然而和田好像并没有感觉,只是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汁液,转而抽出了自己的剖刀。
这把剖刀的造型相当古怪,内敛的幅度比标准的剖肉刀还要大,感觉就像是一枚飞镖一样。不但如此,这把剖刀的特别之处在于没有刀把。两头都是开刃的刀锋,只有中间没有开刃,使用的时候需要握住中间部分向两头用力。
河田将仙人掌里的瓤全部割出来放到一个皮质的口袋里捣碎,直到所有块状物变成乳白色的液体为止。
当河田的手掌刮过皮袋,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掌上扎满的棘刺。
面无表情,他仍然是面无表情,轻轻松松的将棘刺一根一根从肉里拔出来丢在地上,然后收起剖刀与皮囊,准备扛起黄速龙继续走。
“我们来接你了。”
一个披着黄褐色粗麻衣的老人,领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青年出现在河田面前。
老人看了看河田背后已经晒成肉干的黄速龙,定眼问到“你走了多久了?”
“三天。”
“……别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作为首领,你的生命可是很重要的,要想重建部落,像你这样的强壮的人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回去吧……村道,还不帮首领的忙?”
年轻人赶紧上前拾起黄速龙的尸体,然而河田却阻止了他,继而将装满液体的皮囊递给老人,然后继续扛起猎物。
“部落怎么样了?”
“都被烧毁了……我们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发了大火,但是红岩台地的气温已经非比寻常,我们不能继续在那里生存了。”
“另找出路吧……”
河田一脸的冷静。
他在想着沙海中的猎人,那个猎人……
这片沙漠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土地上的东西,都属于我和我的部落。
你什么也别想带走,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