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是个流传故事的地方，关于鏖魔的传闻已经在梅城的居民口中传开，与老山岳他们料想的不同，人们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恐慌，而是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猎人公会与梅杰波尔坦舰队的庇佑让人心麻木，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算不算好。

老山岳脸上的黑线越积越多，平常甘甜可口的蓝松酒现在也变得索然无味。屋外正在下雪，明明不到冬天，开花的树枝却在一夜之间结满了白霜，奇特的风景，使酒馆与街道变得更加热闹，梅杰波尔坦在不到摘梅煮酒的时候变得一尘不染。

灾难给城镇带来阴霾的同时，却也令它充满生机。

“别板着一张脸了。”

托比欧插起一块烤肉，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肉汁溅到雷昂纳多的脸上，雷昂纳多也不生气，只是用桌上的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污垢。

“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最近发生的也不全是坏事嘛。”

“我已经老了……雷昂纳多，托比欧，你们都比我年轻，但我已经不如从前了，我只想找块安静的地方，等到八十来岁的时候，安静等死。”

“我们都没有孩子，注定会为了自己的事业奉献一生，话说雷昂纳多，你这么年轻，不准备找个女人吗？”

“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还是算了吧。”

“哎……”

“自从大海龙之后，什么怪毛病都开始冒出来了……不，或许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吧。”

“我们现在最缺少的还是人手……能够对抗鏖魔的猎人并不多啊……就算从驻地召集精英猎人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如果要组织防御的话，梅杰波尔坦大致还能抗几个时辰，但那时候将会有无数死伤产生，我们无法避免这种问题。”

“那……”

“如果由我们主动出击呢？！”

“如果我们在鏖魔抵达梅杰波尔坦之前，先一步在由蜘蛛干掉它，不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了吗？”

“你喝醉了，雷昂纳多。”

“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战力去突袭一头天灾怪物的老巢，想要在由蜘蛛狩猎鏖魔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嘭！”

老山岳身边的空位突然被跺上一把椅子，身穿黑袍的男人一屁股坐上去，毫不客气的闯进了三名猎人的酒局。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位置了。”

男人一言不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椅子腿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猎人的耳朵里相当清楚。

他的鼻息很沉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他似笑非笑的嘴角。正当三人暗地打量他的来路时，男人却轻轻的将帽尖往上撂了撂。

老山岳的脸色大变，男人却在眨眼间向下一沉，两只手臂分别挡住雷昂纳多的匕首和托比欧的短刀。

桌下的阴影很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你他妈胆子真大！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跑到我们面前晃悠。”

“收起你们的武器……我们来谈点正事……”

“有什么好谈的！”

“我凑巧听到有关于你们准备突袭由蜘蛛的计划，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大胆，看来你们这帮老头也没我想象的那么怂。”

“你最好尽快切入正题，奥鑫！”

“哼……没时间浪费了是吧？”

“我是来向你们提供援助的，这个回答，你们还满意吗？”

“他在耍我们！”

雷昂纳多的腮帮子涨得通红。

“让我宰了这个叛徒。”

“慢着，雷昂纳多，不要着急。”

老山岳组织了雷昂纳多，继而将一杯酒推到奥鑫面前。

“说说看。”

“我和我的人会同你们一起前往由蜘蛛讨伐鏖魔，条件是你必须在事成之后，你得交给我一个人。”

“谁？”

“白金。”

“什么？！”

托比欧的眉头挤成一团，他的思绪就跟他眉头间的褶皱一样杂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条件。”

“你们有多少人？”

“和你们一样，三个。”

“我想巴尔恐怕不在其中，是吧？”

“巴尔死了，老山岳，他死在古代森林里，死于你们的公会骑士无休止的追杀……”

“问题在于……”

老山岳将身体向靠背挪了挪，故作松散的耷拉着眼皮。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恐怕你们不得不相信。”

奥鑫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们有多少猎人可以安排参加鏖魔的讨伐？第五期团的那几个小鬼根本不够看，恰克已经是个废人了，恐怕戴安娜和图帕不会帮忙，汉森又受了重伤……”

“我就知道那封信和你脱不了干系！这么说那个前任公会骑士也在你那儿？”

奥鑫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沫，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

“你们需要我的力量。”

“你们需要前任苍蓝星的力量。”

“别听他瞎说！老山岳！我们自己也能把这件事办成！”

老山岳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许久，他才缓缓从嘴缝中挤出几个字。

“我答应你。”

“老山岳！”

“他说的没错，雷昂纳多，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的人手实在是太稀缺了。”

“你不会后悔的。”

奥鑫给三人的杯子里都倒满酒，然后撂起瓶子先干了一杯。

“但愿如此。”

老山岳瞪了奥鑫一眼，随即将酒喝了下午。

一直到凌晨，酒馆的灯火才寥寥散去，从海边燃起的指明灯，就和导虫一样散发着微弱而平和的光，就像是远渡冥河彼岸，在落日余晖前登船时会看到的风景。奥鑫踏着雪走在三人的前面，凉爽的海风让他觉得特别轻松，在刚刚结束一场不愉快的谈话后，保持这样的好心情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我来跟你们介绍一下。”

从阴影里走出的两个人影，各自穿着和奥鑫一样的装束，他们的猎具都看不到，但老山岳却敏锐的注意到了他们空荡荡的左臂。

“左边这位就是波凯村的驻地猎人，前任公会骑士莫尔，想必你们都已经认识了。”

“至于右边这位，是我在旅途中遇到的，他以前也做过猎人，而且非常强劲……”

“你是说逃亡途中吧？”

老山岳缩了缩喉结。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找残疾人当同伴了？”

“注意你说的话，他们可不比你们差。”

托比欧不屑的扫了二人一眼，然后指了指右边。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

“他叫泽塔。”

奥鑫插嘴到。

“我们就要以这样的阵容去讨伐一个史无前例的怪物吗？”

“真石狗屎！”

就在托比欧埋怨的时候，一个人的脚步却悄悄靠近了码头。

“这是什么情况……”

六人应声回头，却看见汉森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狐疑和困惑。

“汉森！”

“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老山岳向着汉森抱过去，对方却根本不看自己，而是越过自己，直直的向着奥鑫走去。

“喔……这状况可不太好……”

“汉森，你听我们说，冷静一点，停下来！”

奥鑫面无表情的看着逐步逼近的汉森，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看着他慢慢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太刀。

“你这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