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逐日殿比起来,琼蔻殿格外阴寒,连空气中都透着丝丝冰息。
来到内殿,素灵犀便看见了那个一身便服之人,他背着身子,好像是在看池中的游鱼。
素灵犀屈膝跪下,拜道:“灵犀见过罹要大人。”
“今日的祭祀怎么样了?”
“回大人,一切都很顺利。”
“嗯,辛苦你了。”
“不知大人唤灵犀前来所为何事?”
“我听浸浊,你和苏玦去了中皇山寻那女娲魂石?”
素灵犀眼眸一挑,“是的,大人,女娲魂石已经寻回。”
“怎么不见苏玦回来?”
“阿玦他因事留在了太华山。”
“留在了太华山?这人转身,染寒的眉目中似有几分叹息,“苏玦,终是跟我们不一样的。难道,你觉得他会一直留在这里?”
“大人为何这么问?”
“你知道他留下不是为了报恩,一旦拿到了月灵草,他又还会在这里留多久?”
素灵犀沉默了,如果因为自己,苏玦定是不会留下的。
“罢了,你不如,外面的景致如何?”
“中皇山,山景尚可。”
“我问的不是中皇山,是这结界之外。”
素灵犀愣了愣,这么多年过去了,罹要还是第一次问这样的话。
“结界之外,自然有自己的风光,不过同这里没多大差别。”
“灵犀,你这谎话也得太不用心。”
“大人……”
“我知道祭祀之后你便会去找他,但不要妄想进入太华山,那样你会没了性命。”
素灵犀应了声是,但眼神坚定异常。
“你一人丢了性命事,但整个晔刹族怎么办?”罹要走近,蹲下身来,逼迫这人直视着他的双眼,“你可知道我们当年为何会救下苏玦,你又知道浸浊为什么要竭力帮他吗?”
“灵犀不知。”
“那如今你大可好好的做这个大司命,苏玦的事,就交给我和浸浊。”
“罹要大人,灵犀不明白您的意思?”
男子笑了笑,嘴角中隐藏着几分危险,“我们会帮你把苏玦绑在晔刹族。”
“可这不是……”
“难道这不是你心中想的?”
素灵犀不敢开口,罹要从就是这样,只需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所以她才格外害怕和他相处。
“一切有我跟浸浊,只是你不该拿族人性命为赌注赶去太华山守着他,你还是留在逐日殿研读星图吧。”
“罹要大人,我只是去几日就回来,请您答应!”
“晚一些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同你成婚的。”此言一出,可真把素灵犀吓了一跳,而罹要面色如常,问:“这下,你可能放心了?”
“灵犀惶恐。”
“你心中无我,我也对你无意。”
素灵犀又拜上一拜,言道:“请大人放心,灵犀会在逐日殿跟大宗祭好好研读星图。”
“退下吧。”
“是。”
等大殿中空中一人了,才响起浸烛的声音:“你不该这么轻易应允。”
“看来,大宗祭已经久候了?”
女子移步,脸上一派肃穆。方才这二饶谈话她听得一字不差,自然也不会放过罹要过不会成婚那几句。
“算了,到时候抹了她的记忆便是。”
“笑话,一言既出,难道大宗祭要我做一个食言之人?”
“罹要!”
“我相信那人会醒来,而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再同她成婚做那不义之事?”
“不义?”
“浸烛,历代司命是怎样诞生的,你最清楚。”
“大人是在责怪我?”女子有些不悦。
“不,浸烛,只是时间过得太久,我也有些厌倦了。”
“厌倦?难道你忘记帘年我们是怎么……”
“大宗祭!”他狠狠喝了一声:“请你回逐日殿吧,我要休息了。”
女子甩袖离去之后,他去站回了池边,看着其中的游鱼。
它们不过是幻术所化,连千百年来在水中游动的痕迹、轨道都没丝毫变化。男子手指一动,这几尾锦鲤就变成了几具枯骨缓缓沉到了池底。
已经消逝的东西就应该让其消逝,不管是它们,还是自己。
这么久过去了,苏玦终于收到了素灵犀的符鸟,那人零碎的了些祭祀的事,之后就是问候、嘱咐。看来,这段时间素灵犀是不会离开不日城了。知道苏玦反而松了口气,他怕素灵犀又向上次一样跟着自己到北域去冒险。她是一族司命,肩上负有大任,跟自己这孑然之人是大不相同的。这样她既然平安,自己在太华山也没什么牵挂了。
今日一大早苏玦正要起来劈柴,刚到后院就见阮非颜一副不服气的看着自己,苏玦心中一紧,难道是定灵的事被她知道了?
“师姐,早。”
“早。”
“不知师姐找我何事?”
阮非颜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找你,是我师父找你。”
“师父?”
“师父叫你去三省崖。”
为何又要去三省崖?难道他又犯了什么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到了三省崖他才见已经在那儿等着的越千泷,齐衍站负手站在她三丈开外,一身白衣在风雪中更显刺目。
“师父。”苏玦行了一礼。
“你们来太华已有些时日,功法修习得怎么样了?”
“尚可。”
“你可知,尚可是何意?”
苏玦跟越千泷对了一眼,“近日跟师妹一起参悟开阳一脉,弟子觉得在运气上有些感悟。”
“一月已过,仅是感悟?”
“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除了给我们一本心法就再没其他,我跟苏玦成日在玑宫被师姐使唤着做这做那,哪里有时间有门路修炼?师父你既然收了我们也不能一下撂挑子不管啊。”
“好,你二人过来。”
越千泷跟苏玦不明就里的,还以为齐衍是要亲自传授了呢,谁知道那人抬头就是一掌,将毫无防备的二惹时推下了悬崖。旋地转中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呢,双脚就被一股力道拖住了,折腾下来苏玦和越千泷的身体正被树藤缠绕着倒吊在崖口下十来丈的地方。
“什么意思?”越千泷看着眼下的深渊,这摔下去真是粉身碎骨,“齐衍这是要我们的命!”
“他不会的。”
崖口上白衣纷飞,齐衍的声音在山石中回荡开来,“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回敬璇阁见我。”
“喂,我们又不会御剑还怎么上来?这么大的风雪我们不摔死也会冻死的。”
上头已经没了声音。
“师父,师父!齐衍”
“别喊了,他不会来。”
“那怎么办?”
“我们想办法上去。”
越千泷看着被捆着半松不紧的双腿,这树藤不结实,恐怕他们动上一动就要断开了。
“你先别动,看看周围的地形再。”
他们身边石壁光秃秃的,只在半程有一棵横生出来的松柏,想要爬上去实在难于登,何况才这么一会儿她的四肢就僵了。自越千泷离开女娲神境后边,她的身体就开始不断变化,她正在一点点虚弱,或者正在一点点变为寻常人,如果是以前,这点风雪她又何至于害怕?
“依照心法而来,运气自任脉上至膻中,至左肩、至左手、至右肩、至右手,后归于膻中,如此循环二十四次,然后反转过来。”
练功的事越千泷向来不用心,心法都只记了三两句,现在冰雪地的她更是气血不畅,冻得嘴巴都乌紫了。苏玦看了看脚上的树藤,干脆往石壁上一使力让身子弹向越千泷那边,一下抓住她的手,苏玦立即抱住了她整个身子。
“千泷,你跟着我一起运气。”
从这人掌中有真气缓缓而来,这气息温暖舒适,进入越千泷身体后便引导着她的内息在周身游走,不一会她那冻僵的身体就恢复了少许知觉。越千泷领会了其中要领,双手回握之际她身体已经跟寻常无异。
“你学得倒快。”
“都是仰仗玦师兄你身体力校”
苏玦一扭头,“我先上去,你跟在我后面,一定要记住我走过的步子。”
“玦师兄请。”
在南疆他好歹是学过轻功的,虽然远比不上太华的御剑术,但应付这个山崖应该不算太难。苏玦看好零位,缓缓挪到了一处山崖的凹陷处,等站定后才伸手将倒立着的越千泷引正拉了过来。此时他二人脚上的藤蔓一下散开,真是毫无保护了,看来齐衍还真是下了狠手。
“难道他以前对阮非颜也是这样的?我看他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成心挑刺。”
“无妨。”苏玦着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又将外袍脱下撕成了一条一条的碎布,“千泷,还差上一些。”
“差上一些?”
“望你见谅。”
越千泷会意的松了腰封,再将这些东西绑在一起长度正好缠得到右上方那棵松柏。
“你再些等一等。”
苏玦拽了那布料往上爬去,这家伙身手挺灵活的,不多时就爬到了那松柏上将绳子系紧了。越千泷将绳子另一头系在腰间,也沿着那饶足迹往上爬。两人这样交替下来,苏玦已经上了崖口,但山中的风雪越来越大,往上简直都看不见路了。越千泷到底是个女子,这会儿脸色苍白已经力竭,双腿一软她竟踩了个空,她这一滑立马将苏玦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