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世间赏月之例,如此布置,自然……不合格。”
呼呼呼呼呼呼
白昼暖暖,夜风凉凉,吹彼棘心,众目……惊愕!
自然是惊愕,短短时间内,应飞炼少爷一声随性而至的“赏月”,弄出如此风雅丰盛两者兼具的排场,竟然换来烈非错的一声……
不合格!
如此结果,众目怎会不惊愕……惊愕只是最初,惊愕之后,随之而来的……
勃怒!
“怎么?这般布置,你依旧不满意?还嫌不足?”炎雨晴叱问之中怒焰腾现,仿佛自那颗勃勃骤烈的怒心,一路延烧,垂上那两道柳月弯眉。
四周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对烈非错更是怒目相待。
这里可不是人人惧怕镇南王世子头衔的暖香阁,也不是半数不敢表露心迹的燕云楼,靖浪府举事公正,待下人素来宽厚。
四周众仆碍于烈非错身份,或许不敢直言斥责,但若只是一个愤怒责备的眼神,一道凝视,人人皆敢一犯。
只不过,同九曲园万千怒目相比,此刻的四周实在太过孱弱无力,又或者,即便四周千万倍化,于越来越我行我素的飞炼少爷来说,终究瘙痒挠皮,视如蚊蝇。
“嫌不足……不,表姐你完全弄错方向了,很多时候不在不足,而在……不到。”烈非错的淡然言语,令的他嘴角那抹笑容更显可恶。
但他的话,却令炎雨晴怒容一滞。
“不到?”
“对啊,世间赏月之辈虽千万风格,但无论风格如何变幻,赏月、赏月,赏与月终究是重中之重……”微微一顿,烈非错渡步上前,环顾一圈,最后仰头向天。
“……月临当空亘古不变,但人天生降世可不是为了时时刻刻对月长吟的,欲要赏月,我们就必须仰头费颈,这个姿势若维持久了,难免脖酸脑顿,但若不维持,却又要错过每一刻的月色细微滋味……”
少年言之凿凿,四周众人渐渐听出了名堂。
想要赏月,却嫌仰着头脖子酸……
岂有此理!
懒!
无可名状的懒!
懒的连抬头都嫌麻烦了!
“……所以,只需寻一丈宽木盆,盛满碧汪清水,放置于中间,如此天上月色,便映于盆中,举头望明月,低头明月望。”
烈非错越说越惬意悠然,四周众人越听越火冒三丈。
想要赏月,却懒得抬头,最好天边明月自个纡尊降贵跑下来让你赏。
岂有此理!
众人心中再度骂声响起。
此前,她们皆知烈非错五通入命,为烨京新任第一淫王。
此刻看来,他非但是淫王,更是懒王。
炎雨晴怒焰燎眉,酥胸呼炸,绝美容颜凝着非凡煞气。
然而,那股煞气氤氲玉容,却终究没有爆发出来。
照顾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是老祖宗麟太君交予她的任务,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老祖宗失望。
想到这一层,炎雨晴将满腔怒火敛在雪肤玉容之下,曼妙身姿扭步一旋。
“去给他找盆。”
怒音飘飘,妙影遥遥,当下便出了正南居。
一众仆从随炎雨晴离去,须臾间,正南居中又只余下烈非错、慕容晏雪、良辰美景四人。
拉过一把沉木斗把椅坐下,烈非错“刷”地打开那把空扇,摇曳送风。
“三姐姐,老祖宗说我可在此扇面上随性题字,你觉得该题写什么好呢?”烈非错扬扇问道。
事实上,单以笑容而论,他此刻那抹淡笑如沐春风,小荷初雨,但若配上他所作所为,尤其此刻的所作所为,却只令人感觉欠抽。
小混蛋,刻意再提这空扇,提醒我,他在老祖宗心中分量十足是么?
慕容晏雪同样想抽他,不过幸好她是炁士,更是人玖榜芣苢轻裘,最重要的,她是这小混蛋的三姐姐,所以她没抽,只是揄侃一笑。
“哼,题字么……穷极无聊四字,在我看来非常适合。”
此言一出,身边“嘻嘻”暗笑响起,却是大胆放肆的美景。
被讥讽穷极无聊,烈非错面上毫无怒色,反倒一副深思熟虑状,沉吟十数息。
“嗯……,四个字么,应该能写的下。”
沉吟间,视线在空白扇面上来回打量,似是考虑从何处下笔。
见他如此反应,慕容晏雪讽不达味,自觉无趣。
自扇自送了一阵清风,烈非错忽然眼斜了身边手持芭扇,却尸位素餐,失职不作为,任由自家少爷自扇自送的良辰美景一眼。
“唉,世事实在奇妙,本少爷空有迷倒万千少女的姿容,频频引得狂蜂浪蝶投怀送抱,此刻却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前半句时,两女还不明所以,但听闻后半句,那些“迷倒万千少女”“狂蜂浪蝶”“投怀送抱”字眼,一**雷霆轰来,美景顿时听出他在指桑骂槐。
手中芭扇忙不迭鼓动起来,凉风阵阵。
“哎呀,飞炼你热坏了吧,我给你扇扇。”
强行插嘴堵住烈非错的尾言,美景双颊绯红,臻首低着,一副心虚表现。
这番表现落在身边两女眼中,顿感可疑。
良辰生性胆小,即便有所察觉也不会有过激反应,但慕容晏雪成熟抚媚,闻腥知味,倏然换上一副暧昧的窃笑。
低着头的美景见不到,却感受到那一**投向自己的笑意,更为羞愧,莫说抬头,就连眼眸都不敢侧睨一下,只顾一个劲儿的扇风送爽。
又过了一会儿,嘈杂脚步再起。
正南居门扉洞开,炎雨晴为首,一行人浩浩荡荡鱼贯而入。
在炎雨晴身后,八名仆从端着一个巨大木盆,开阔丈许,而更有十数名仆从手提水桶。
仆从们将木盆安置宴场正中,随即一桶桶清水灌入盆中,“哗哗”水声激荡,转眼间水已盛至盆口三分之二。
盆中余波荡漾,终至波平水静,悄然无声。
当空明月谪仙降尘,映照水面,霎时间天地双月,虚实交错。
炎雨晴踏前一步,额角隐有汗动,更多的却是隐怒。
“月已摘下,无需您老辛劳仰头,这下满意了吧?”表姐语气不善的责问。
烈非错验货般上前一步,仰观月空,俯瞰静水,环顾四方。
“嗯,此刻这番布置么……”
倏然视线一转,定在炎雨晴隐怒眉峰上。
“……依旧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