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峰引跌、丈冠炁代、炁双行……这奇功绝艺榜三绝,你从何处习得?”
七日前九曲园一战,当镇南王世子显露三大绝艺时,当时九曲园前一双双惊诧眼眸,感叹烈非错大器晚成,后发先至之余,同样也感叹镇南王府秘藏丰厚,就连奇功绝艺榜之秘典也收入在内。
然而,此刻老吾老中,镇南王一声询问,道出事实真相。
招峰引跌、丈冠炁代、炁双行……镇南王府中根本没有这三部功法。
烈非错镇定的神情,似乎并不意外父亲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确实不意外,不久之前,他以十二递支贯通郁结体质,炁门大开,过万炁门令他显现出近似一炁斗量的特质,令父母欣喜万分,更得烈氏长老们验证,得以修炼岁农百种。
他从烈氏所获得的仅止于此,镇南王府没有三大绝艺的秘籍,烈氏族人手中也没有,今次是他与父亲,自九曲园后初次见面。
在外界盛传了数日,镇南王府库存奇功绝艺榜秘籍后,再次见面的父亲,自然会询问这与外界流传全然不符的一事。
少年扬起尖锐指甲,指尖于熠熠晨辉下星光点点,他以指尖挠着额头。
这个动作他是近日才开始不由自主的做出,但却越做越有瘾,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
“关于这个问题,孩儿目前能说的,只有……”言语一顿,双目与父亲俨然视线对上。“……孩儿从未使用任何父亲不能接受的手段,去获得奇功绝艺。”
烈非错斩钉截铁的保证,神情间轻浮跳脱尽敛……却也仅止于此。
这就是他对于此事的回应,仅仅只言片语的回应,仅仅只是一份保证。
列灼静静地凝视着儿子,那双仿佛腾耀着九天烈阳的双瞳,似乎想借此将眼前独子身上那层层迷雾洞彻驱散。
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
“错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呼呼呼呼呼呼
风过叶曳,跌宕满院晨光簌簌,搅乱八方气流。
面对镇南王如此一问,烈非错……面露一丝欣慰。
对,是欣慰。
父亲终究是父亲,他终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发现亲生儿子一番行为中的不寻常,尽管此刻立身于他面前的,亦非最原初的那个儿子。
“如果孩儿说,孩儿的目标是十年炁真,父亲会相信么?”烈非错忽然如此说道。
列灼的眼神变了,变得锐利,却也变得迷茫。
他是天南百军宗帅镇南王,精通兵法,睿智机敏的他,自百里传音起,便察觉到儿子一番倒行逆施之举中的不寻常,此刻烈非错的这番回答,无疑证实了这种感觉,他的眼神因此锐利。
然而,儿子对那份不寻常行为的回答,竟然是一句十年炁真,他的眼神因此迷茫。
“因为某些原因,孩儿不得不达成十年炁真这一目标,目前孩儿所能透露的,便是谢冰璃一事,与此窃窃相关。”
烈非错说出了,他并未道明所有隐情,却也印证了父亲的猜测。
九曲园一事并不单纯,他那番看似恩将仇报的举动,其背后的缘由,绝非他百里传音中所表露的,仅仅不喜欢谢冰璃圣女做派那般简单。
列灼周身的气息变了,变的略带一丝混沌浑浊。
炁修六大境界,炁者、炁士、炁灵、炁玄、炁真、炁王……以列灼那般卓越天资,历时三百余年,如今也不过堪堪炁玄境界。
而他这一境界,已是大璟,甚至六上国台面上的顶峰了。
镇国四王、加上隐隐大璟第一之不敌帅玉皇舆……即便这镇国五大高手,千百年修行,如今也无一人登临炁真。
东越西南阿难山六天迦蓝,摩罗多厄星宿海域长生海盗大尊海天师,天海尚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纵横剑邪,令逍遥东海桑洲岛第一高手,宫本武抟北方氐胡第一强者,北域凶冥鄂凶途……即便这名传万方,任何一人皆足以令大璟举国难安的五大邪魔,同样无一人有资格登临炁真。
他们是最接近的,却依旧未到。
他们修行了千百年,却仍有不足。
现如今,一名炁门初开月余,年仅十五的炁者少年,却夸夸而谈,于十年之内成就炁真。
这句狂言若真实现了,便意味着一名年仅二十五的炁真高手横空出世。
二十五岁的炁真!?
若真有这样一幕,那镇国五方还值得一提么?那五大邪魔还足道么?甚至开辟大璟万世江山的那些先贤将臣,甚至那功盖千秋的太祖皇帝,还……有人问么?
狂妄?
不自量力?
不,这是心智坏了,这是神魂丧了,这是……疯了!
列灼同样有这样的感受,即便他早已看透事不单纯,即便他早已明白自己的儿子行事另有深意,但他依旧不认为儿子能成功。
但他是一名父亲,所以他没有怒斥儿子不切实际,没有贬责儿子疯了。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淡去,投向自己孩子的视线,混合着簌簌洒落的晨光,渐渐糅合内敛。
“十年炁真,这是你的目标,原因呢?依旧不可说?”
面对父亲这一问,烈非错心中一紧。
原因不可说,更不想说,他不想告诉眼前这略微生疏的父亲,十年炁真非是为了震绝天下,非关乎皇权富贵,其中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
他要活下去!
他渴望能抓住这万般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少年笑了,那副尽敛一切心思神情,令旁人无法窥到内中任何零星半点的笑容,是少年无奈苦楚的距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身从来都由己,不由己的是心,心有挂碍,行事便有掣肘。
然而,心在红尘,又怎会无一丝挂碍呢?
众生有情,情系众心,却也桎梏众心……但同时,更支撑众心。
扬着那张由真情支撑着假意的笑容,少年上前一步。
“对,依旧不可说……”言语间,少年那双朝阳混合暮色的眼瞳,直直对上自己父王的视线。
“……就如同父亲对靖浪府的……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