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反应过来去追,晚了。”
烈非错淡淡语气,双掌凝聚的锋芒锁定桓义。
他们彼此牵制在这儿了。
走脱了蓝棠一众,烈非错并不担心,似乎是判断蓝棠即便即刻赶去,已来不及了。
“其实我一直有疑问,如今的岚阳,除我之外无人有立场针对镇西王府,而杨府地牢中留下的那些招式,又是炎门靖浪府之招牌锋镝”言语间自有锋芒暗起,月光下灼灼锋芒略显刺眼,刺的桓义立身不安。
“既然你能凭借那些招式痕迹判断是我,那我劫囚为何不用其他招式,非要用炎门靖浪府之招牌呢?难道说,我是怕你无法锁定我,怕你四处缉凶过于操劳么?”烈非错言语中暗藏讥讽。
四周众人闻言,内心不由一震。
他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众人惊炸,但此刻呈现在眼前的这片真实,又令他们不得不相信。
“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如此,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桓义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是否是我故意设局当然是。”烈非错坦诚无讳。
“我于杨府地牢留下炎门招式之举,或许会被你解读成,那种情势下,即便我隐藏招式,你也依旧会认定是我,事实上那时的情势确实明晰如此,而另一处明晰,则是你对此事后续的预判”少年锋刃遥指,炁芒灼灼,旷照四方,仿佛也牵引四方。
“你会判断,我即便得了杨震,一时间也无法将他送回烨京,因为我在这岚阳一地,实在无人可用。”
烈非错淡淡说道,视线扫过此刻荒郊野外,农田十亩,对月为伴之清冷孤寂。
此时此刻的氛围,仿佛应和着烈非错那“无人可用”四字。
“你会判断,我初到岚阳,即便收服了三班衙役,对他们也不可能给予完全信任,而似杨震这样的角色,我若非交给完全信任之人,便只有亲自押送一条路。”
烈非错断言道。
“立足于这个判断,你便会进一步思考布局,这短短时间内,我自然无处得知你收拢地方门派势力之信息,但即便不知晓这点,我依旧会判断,你断定我不及将杨震送走后,比起寸土寸土之耗费人力的搜索,你更有可能将目标放在我的身上,对我进行严密监控”
言语间,烈非错视线扫过四周众人,这些人是镇西王府亲兵,之前对他之监控,这些人必定也参与其中。
“只要能预判这点,便可将计就计设下陷阱,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桓义喃喃自语。
“没错,此刻你已知晓,杨震已被我秘密送回烨京了,但我若送走他的当下便令你有所察觉,你即刻派兵去追,或许还真被你追上,扳回一局我当然要避免此点,所以才陪着你演了那么一场戏。”
“之前在长街上,我故意邀请方海一众与我同行,大摇大摆去飘香苑,如此便能令世人误解我是去寻开心了,毕竟我可是烨京新晋第一淫贼呢但那些人中并不包括你。”烈非错最后一句话锋一转。
“世人不知杨震被救之事,但你却知道,且已认定是我救走,所以你必定明白,此时此刻无论我有多血气方刚,按耐不住,也没理由放下一切去青楼玩乐,我之所以那么做,其目的只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入了青楼,挑了粉头,进了房间关起门,紧接着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能名正言顺的消失于世人的视线中,没有人会怀疑我的行踪。”
烈非错谈及风花雪月,但此时此刻,众人无法自他言语中感受到一丝暧昧,反倒是阵阵自信自矜扑面涌来,压的众人难以呼吸。
“只要我再嘱咐她们和我配合,弄出些悦耳动听的声音,本世子的行踪,便能名正言顺地由那扇门阻挡上几个时辰,甚至一夜这个道理你自然懂,而你也会判断,我计较的也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当我自飘香苑窗户越出时,你的眼线已盯上我了”
眼神蓦然一动,一道精芒掠过眼角:“事实上,这也正是我的目的。”
“我必须被你的眼线盯上,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你的注意力一直吸引在我身上,乃至将你引来这处农舍。”
“这处农舍,是我来岚阳这短短几日,所掌握的一处秘巢,我为了营造出杨震被暗藏于此的假象,在劫囚行动之前,已寻了两名不受待见,偏远之地战刀门的弟子,嘱咐他们到了约定时间,便来此守护。”
“但同时我也吩咐他们,他们守护的范围可以是屋内任何一处,唯独不能接近地窖,这两人算是听话,即便他们早已猜测地窖中隐藏着什么,却依足我的吩咐,没有对地窖做任何探测。”
“嗯,若是这两人忍不住探测了,你又如何,杀他们灭口?”桓义讥讽地质问道。
“灭口好不容易生了一副口,能吃能说,感觉味道不对了还能吐,口何其珍贵,怎能轻易灭之,在选人这方面,我还算有自信,我许给他们的利益实实在在,触手可及,正是他们心头所好,为了这份利益,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烈非错言语间充满自信,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战刀门的两人由始至终守护着农舍。
“我顺利将你之注意力引到这处农舍,即便方才你现身后,我依旧拖延时间和你们缠斗”少年斜眼望月,观察天色。
“月过初天,杨震也走了有几个时辰了,即便你此刻命令蓝棠去追,也为时晚矣。”
倏然,烈非错周身的风动了!
风动,人动,少年身形一腾,长镝千幻霎时间攻向桓义,桓义见状,金元镇法运转,乾金化刃轮舞间,迎击长镝千幻剑芒。
叮!叮!叮!叮!叮!叮!
一轮铿锵金鸣响起,然而就在众人不及反应之间,主动攻击的烈非错虚晃一招,身形急退。
桓义本以为他要借此遁走,怒喝道:“拦住他!”
然而,烈非错并未趁机退走,反倒身形腾挪,来到院落中,那三面无门,柴垛堆砌的柴房。
下一瞬,一纵身进入柴垛林立中,目光一扫,柴垛缝隙中的两道身影印入他眼中,正是战刀门的那二人。
看出他们是被点了穴道,烈非错即刻为他们解穴。
“世子爷,我们”劫后余生,其中一人万分激动,烈非错打了个禁声的手势。
此时,桓义一众已将柴垛围住,桓义视线锁定他们:“你是为了救他们,你怎知他们还没死,且身在此处?”
烈非错环目流转,观察四周包围,嘴角淡淡笑意。
“在我现身之前,他们两人在你心中,是最接近失踪后杨震的人物,你一时间定然不会杀了他们,只会将他们暗藏起来,然而你也不可能费事地将他们藏得很远,如果以这个农舍为范围,能藏人的除了我出来的屋子,就只有这个柴垛堆砌的柴房。”
烈非错顺口成章,四周众人耳闻他之分析,不由心神一怔。
这这就是纵横追榜!?
半数人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包括被救的战刀门两人。
烈非错斜看了身侧的两人一眼:“你们走吧,之后的事无需你们参与,留着命到县衙找我,我会兑现承诺。”
听烈非错如此说,两人眼神交换。
他们之前被藏在柴垛中,已将烈非错与桓义一番对话听入,他们已知晓自己守着的屋子中,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镇南王世子的布局。
两人初闻时确实惊怒,但转眼一想,自己也没立场责怪镇南王世子,世子爷确实没必要对他们推心置腹。
此刻,见烈非错做出保证,两人明白已没自己什么事。
说实话,方才被点住穴道后,他们生出了命不久矣的念头,此刻死里逃生,他们确实不敢再管这种程度的事了。
两人点了点头,烈非错见到,下一瞬,他翻掌一挥,四周柴垛爆散,柴条化作箭矢,飞袭四方。
外围包围圈顿时被打乱,烈非错飞身腾挪,纵出柴房。
下一瞬,他刀剑同出,不选桓义,却锁定包围最薄弱一处攻去。
同时,战刀门两人趁机越出包围圈,向外逃散。
桓义的几名部下见到,就要去追两人,却换来桓义怒斥:“蠢货!别管他们,守住包围!”
一声怒喝,桓义金芒挥舞,杀向烈非错,那两人闻言惊觉,再度回转。
烈非错长镝千幻一击飞扬,炁劲化流光激射,桓义见状乾金炁剑同样金芒一闪。
两道光芒袭向彼此,光芒各自错过,袭向彼此的身躯。
两人见状,同时旋身避开。
剑芒未击中目标,一者命中烈非错身后柴垛,顿时柴条爆飞。
一者撞上桓义身后一颗小树,眨眼间树断腰折,残叶漫天。
两人同时停手,战斗因此而稍稍歇止。
桓义斜了一眼,战刀门那两人已经逃远,他们之身影于朦胧月色下,只余点滴残影。
他回过头来,看着烈非错,露出一副不屑的笑容:“这两个蠢材,或许还在感激你挺身相救呢?以他们的智谋,怕是打死都想不到,你救他们,令他们逃跑,只是为了乱我的包围,为自己增加脱出的机会。”
桓义语气阴冷,就着这凉凉月色,即便仲夏时节,四周依旧仿佛起了一股阴风惨惨,寒彻人心。
烈非错淡淡一笑:“让他们逃跑有可能会令你分兵,这点我自然想到了,但这却不是我的目的,我确实是想要救他们”
顿了顿,视线眺望两人逃走的方向,此刻已见不到两人踪影。
“我虽然让他们为我办事,也在一开始就向他们说明了风险,但毕竟于内情有所隐瞒,所以我会尽可能的保全他们,兑现我之前的承诺。”
烈非错凝剑在手,一双眼瞳中莹莹灼灼,似乎耀动着另一种光芒
仁义?
或许有“仁”,但更多的是“义”,是善恶报偿。
桓义不喜欢烈非错,更不喜欢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虚伪至极!”怒喝一声,金刃流转,招行荀烈。
“心中有花,见鬼亦花,心中有鬼,见花亦鬼,眼中所见虚伪至极,那这虚伪至极,自何而来呢?”面对桓义仗剑再起之攻势,烈非错身形腾动,嘴上更是不让他半分。
这番心印眼的论述,彷如一记巴掌抽在桓义面上。
他怒火更盛,剑呈凶煞,流转间化出六道剑形,飞射烈非错。
烈非错心意沉定,凝出的长镝千幻,锋刃如舞姿展开,翩跹于夜空月下,将飞射而来的剑形一一击溃。
叮!叮!叮!叮!叮!叮!
四周桓义众部下见状,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围困烈非错,见他无脱走之意,没有少主命令的他们并不介入战斗,只是将包围圈巩固好。
桓义怒火炽燃,手上剑意更为凝聚。
倏然,他化出金芒光刃,随即双手持剑。
霎时间,他双手握持之剑形,外层一圈虚幻轮廓骤然放大,一把数十倍的虚剑矗立天地,惊扰夜空。
虚剑豪光大作,伴随着豪光,四周地面上,数十过百把金芒幻剑破土而出。
眨眼间,桓义身处一片剑影纷纷中。
见到这一幕,推断桓义又使出金鎏七绝招式,烈非错态度藐视,理智却不失重视,双掌刀剑幻化凝聚。
一刀一剑自指尖而生,光芒耀目一丈,锋锐更寒彻十丈,吞吐明灭间,仿佛承接九天月华,更将月华化作层层离火,以阴转阳,灼烧八方。
离火灼至四方土地,炎炎热风吹奏,飞沙纵扬。
离火灼至四方枝叶,层层枝叶蜷缩,仿佛朝拜。
离火灼至堆堆柴垛,条条柴薪开裂,犹如骤燃。
离火倾灭八方,燃出一幕不输于千百虚剑之烈火境域,与桓义百剑成环峥嵘比肩。
一时间,两处相隔过十丈,却仿佛日月降凡尘,一侧离阳赤天,一侧寒月金冷,将这片月夜分割出阴阳二境,异芒炫彩,流丽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