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绛紫色福字褙子,织锦长裙的妇人,头发花白,带着镶嵌着红宝石的抹额,俯身从轿子里走出来,满面怒容,树皮般的脸蹙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狰狞肃然。
“谢老夫人慎言,我们夫人既然与谢尚书和离,自然与您也再无干系,莫要胡乱攀亲戚,毁了我们郡主的声誉。”
清苑早就看不下去了,“你们母子,一个宠妾灭妻,纵容姨娘庶女陷害算计正室嫡出,一个装聋作哑故意欺辱,真是做尽了龌龊事儿,小姐心善不多加计较就算了,你们竟然闹到王府大门口,还找了人故意闹事,真是坏了坯子。”
“放肆,当真是给你们惯坏了。”
谢老夫人手中的拐杖将地面敲得邦邦响,面对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老脸烫的都要烧起来了。
早知道来此要被羞辱,她就不该来!
“你到底回不回去?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了,你就别想再进我的谢家的大门,你当年和那个野男人的事儿,我们谢家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的。”
她咬牙,知道谢倾暖肯定不会服软,也转了目标,直接看向袁柔依问道,这个儿媳妇向来心软又懦弱,在她的常年积威下,肯定不敢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等回了府,嫁妆的问题解决之后,她定要让这对母女好看。
野男人?老王爷的掌上明珠难道是和人有了私情自之后,才会破例下嫁的?众人不禁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哪个关键字眼。
谢老夫人得意的挑了挑眉,她本意视线想要抹黑袁柔依的名声,但见周围的人神色各异,才惊觉此话不对,刚想解释,就听袁柔依冷声问道,“劳烦谢老夫人把话说清楚,不要含糊不清引人遐想,究竟是那个野男人,又做了什么事儿?谢家如何就仁至义尽了?”
袁柔依性情一向柔弱,鲜少又咄咄逼人的时候,倒是骇的谢老夫人想要解释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她哪儿能说的出什么来?那人的身份,也不是谢家能得罪的起的。
谢倾暖见她不说话,轻笑出声,搀扶着袁柔依的胳膊,“阿娘,谢老夫人胡编乱造也是需要时间的,一时间答不出来很正常。你也要多理解下,谢老夫人不能把我们母女和谢家扯上关系,那份陪嫁他们可还不出来。”
“只是……”她顿了顿,揶揄的看着谢老夫人,“见到让我们回去无望,就恶语中伤,旁人都生怕给自家门楣蒙羞,老夫人倒像是恨不能给谢尚书脑门上抹点绿啊。”
她笑得灿烂,杜二等人也随即哈哈大笑,他们郡主的性子真是太招人喜欢了,有什么说什么,噎的那老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们简直是扬眉吐气,太爽了!
“你……”
谢老夫人虽然气的七窍生烟,但是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旁观的人也看出了蹊跷之处,要是郡主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谢家的老夫人可真是用心歹毒啊!
敢在王府门口大闹,也是赌上了脸皮的,京城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谁不是惜名如命,不敢行差踏错,即便是有些乌遭事儿,也是捂的死死的。
到底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人,把那些市井流氓气带来了京城里。
反观那位淮阳郡主,从头到尾都是浅笑吟吟,或是含嗔带笑,或是俏脸寒霜,举手投足尽显大家贵气,有种寻常闺秀没有的爽利和洒脱。
“郡主说的是,谢家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句,声音很快就淹没下去。
老夫人听得头皮一紧,知道闯祸了,连忙补救,“老身的意思是,袁家当初百般阻挠这门婚事,闹得两家不快,如今既然在一起了,孩子也这般大了,就莫要再胡闹,赶紧跟我回去。”
她的这番不屈不挠的精神着实让人怀疑她的用心,正如谢倾暖所言,若非有所企图,何须容忍种种无理的对待?
“老夫人自重,和离书我和谢尚书已经签字画押,断无反悔的余地,我和谢家早就没了牵扯。”
袁柔依冷着脸,对着杜二等侍卫吩咐,“送他们离开吧!”
谢倾暖肯定了袁柔依的心意,彻底的松了口气,转身笑看着谢老夫人,“还请老夫人记住,当年我阿娘执意下嫁,并非谢家是多显赫荣耀,多尊贵富庶,而是看中与谢尚书的情谊,婚后数年,婆母欺压,姨娘算计,伤身伤心,累的一身伤病,我大哥险些命丧黄泉,我也是几经生死,这些帐,日后定要清算!”
她笑得温暖如三月花,却字字句句透着冷意,渗的谢老夫人和常嬷嬷忍不住浑身战粟。
要来真的了!
以子告父,与亲生祖母决裂,再加上谢倾暖特殊的身份,动辄都会在京城掀起一股狂潮,有人敬佩她是性情中人,有人却觉得她离经叛道,有悖人伦。
但不管怎么样,谢老夫人在这样的强压和异样的眼光中,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王府大门口。
“啊呀老夫人呐,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快醒醒,别吓老奴啊!”
“谢家怎么就出了个不肖子孙呦,气病了亲爹,连祖母都要活活气死吗?”
“看什么看,难道非要等人断气了才肯叫大夫吗?”
……
众人看向谢倾暖,不知道这种情况,淮阳郡主打算如何处理。
谢倾暖也不是抠门的人,笑了笑,对着杜二道:“劳烦杜大哥将人再给送回谢府去,顺便再去请个大夫过府医治,免得让人说我们袁家没有人情。”
杜二一愣,他们小姐这么好心?该不会真的对这老货心软了吧?
“小姐我觉得……”
“人送到大门口,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免得到时候我们还要倒贴些医药费进去。”
谢老夫人昏睡中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气的身子又猛地抽搐了两下。
“谢倾暖,你别太过分!要不是你把账房的银子全都支走,谢家怎么会如此?”
常嬷嬷抱着谢老夫人的身子,说话都有些哆嗦。
“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常嬷嬷是白吃白喝太久了,理所应当的把我阿娘的嫁妆都当成自己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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