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忽地热了起来,这天早上木桃很早便醒了,大概前天夜里没有睡好,昨天很早就睡着了,她独自走到院子里,看见赵玖正在院中练剑,赵玖的剑势没有影娘的观赏性那么高,但一招一式皆十分精炼,挥洒流星,举重若轻,一袭白衣沐浴在晨光中,飘逸出尘。
“你起来了?“收势站定,赵玖忽然问道。
“啊,嗯。”木桃吓了一跳,才定了定神,她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有些慌乱,像偷看了什么东西一样,随口问道,“你的剑法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不是,我师父只教我读书。”赵玖将剑插入剑套,往木桃这边走过来答道,“我这剑法,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哎,学武不都是从小学的嘛?你居然不是。”木桃好奇道。
“嗯,小时候也学过一些,但是真正学到剑法的精髓,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赵玖耐心地答道,但那种耐心,还真是像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般,“我这位朋友剑术极其厉害,我是不能及他十分之一的,能从他那里学习剑术,也让我进益神速。”
“哇,有机会,真想见见。”木桃叹道,她以为赵玖的剑术已经超出常人许多了,那比他好上十倍的,一定十分厉害了。
“没有机会了。”赵玖的表情忽然黯淡了下去,“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啊,真是,很遗憾。“木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的,十分可惜,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赵玖低下头去,他又拔出那把剑,那剑上的光芒,让人忽然联想到一个浑身散发光芒的人,”这把剑便是他送我的,那时候我们刚认识不久,他为人如此的慷慨大义,肝胆至诚,却英年早逝,老天太不公平。“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拂拭起那把剑,面如沉灰,陷入到十分悲伤的情绪之中,不自觉地在木桃面前说了好多的话。
木桃也为他的情绪所感染,叹口气安慰他道,“每个人的命运也许是注定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仅仅是为了完成自己这一次人生的使命,他这一世虽然时间不长,但一定已经完成了他这一世的使命,也在你的心中留下了他的影子,他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宝剑还在你的手中,他的美德还在你的心里,他的羁绊便还留在这个世界上。“
“你说的很对,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下面便是我要做的了。”赵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个子小小,却总能说出许多古怪又有道理的话来的孩子,她的双眸清澈明净,有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感觉。
这时对面厢房的门打开,影娘走了出来,恰巧看见院中这一幕,先是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退回去,恰在此时窦三郎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刚吃完早饭,孙家的人已经与江都县的捕快一同到了,带队的竟然是江都县的县尉赵乾安,级别还挺高,但楚州那边还没有动静,众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赵明公,江都县可以来搜查,孙家既无爵位,又无官职,如何能随便进我刘家大门?“刘庄主复又站在大门与来势汹汹的孙家人对峙。
那赵乾安白白胖胖,与黑面凶横的孙三郎一对照,活像一个弥勒佛,被刘庄主的声势一喝,居然哈哈地打起了圆场,“那就孙三郎还请你在门口稍等片刻,在下带人进去把东西拿出来便是。”
那孙三郎也没有办法,仗着江都县一定会偏私于他,便也点头同意。
“赵明公,我另有一言在先,我刘家庄在此传世百年,家风清正,倘若今日在我刘家庄没有搜出东西来,请问江都县令如何补偿我刘家庄的名誉。”刘庄主又说道。
“没有搜到,就没有搜到,哈哈,那不就没事了嘛,你好我好大家好。”那赵胖子继续打着哈哈。
“前面的村民都看到你赵县尉带了人进了我刘家的门,好歹是百年老族,旁人随便去县衙诬告几句,便要被搜查,我刘家的颜面何在。”刘庄主厉声说道。
“有人报官,官府就有职责查案,都是例行公事,刘庄主不要动气嘛。”赵乾安说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可是楚州府的人仍然没有来。
“赵县尉,杨县令还在江都县等着,你与刘庄主在这延误时间,要杨县令等到什么时候?”孙三郎插言倒。
“既然赵县尉是按律行事,那如若我告孙家私铸恶钱,江都府也应该秉公执法咯?”刘庄主突然说道。
那赵乾安愣了一下,没想到刘庄主突然踢回了一球,“那是自然,不过也要请刘庄主拿出证据来。”
“来人呐,将东西拿出来。”刘庄主下令道。
这下连孙三郎都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必然要到刘家庄挖地三尺才能找出东西,却没想到刘庄主居然主动便将钱箱抬了出来。
一抬抬钱箱被人抬出来,堆放在孙家门口的空地上,足足有十三四箱,看得众人皆瞠目而视。
刘庄主冷笑道,“敢问这是孙三郎要找的东西吗?”
“正是。”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事已至此,东西还是要认的。
“这钱上写了孙家的名字了吗?”
“钱上没有,但是这箱子都是孙家的,上面有孙家的记号,每个箱子翻过来,底下都有富锦堂三个字,便是我孙家的堂号。”
“那里面装的钱,可确实是孙家的?”刘庄主又问道。
孙三郎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道,“这些绳子确实是我孙家的绳子,赵县尉,我们孙家做生意向来奉公守法,收回来的钱全部重新挑拣穿绳,有一点成色不好的恶钱,都不会再用出去的,每吊钱都足斤足两。”
“那很好。”刘庄主也点点头,转向赵县尉说,“这些钱正是孙家铸造的私钱。”
那赵县尉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是觉得刘庄主说的话太不着边际,他拿起一串钱又仔细地看了看,一边说,“这钱无论如何都是跟官钱一模一样啊,这重量也相差无几。”
那孙三郎冷笑一声,“刘庄主你也实在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我孙三郎敢说,只要你刘家拿出一吊官钱来,能比我这个钱重出二两来,我立时把这钱都送给你。”
“不必了,称斤重,你这钱确实和官钱一般重。”刘庄主慢悠悠地说道,“你这钱,铜少锡多,重量虽然一般重,但铜料省的多了,但做的再好的私钱仍是私钱,只要是私钱就该按大唐律法处置。”
孙三郎没想到他一语便道破自家作坊的玄机,但马上又反驳道,“你血口喷人,如何能判定这钱里铜少锡多?”
“锡比铜轻,同样重量的铜块和锡块,锡块要比铜块大。”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大娘插言道,“一个铜钱太小,上面又刻的凹凸的字,看不太出来,但许多个铜钱放一起就能看出来了。”
说着旁边的庄丁拿出准备好的道具,将那日木桃演示的又演示了一遍。
赵县尉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孙三郎,那孙三郎也有些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这钱是哪来的,我们孙家也被骗了。”
“到底是哪来的,去孙家作坊一查便知,赵县尉说了,会秉公处理的。”刘庄主说道。
赵县尉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本官也不能决断,还是请诸位一起到江都县衙去看看吧,东西我们也一并带回。”
“不行,假如到了县衙,钱被换了,我们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请赵县尉自去孙家作坊查找证据。”刘庄主严厉拒绝道。
“刘庄主你这话污蔑江都县衙,该当何罪。”那赵县尉急道。
眼看孙家和赵县尉差点就要动手抢钱,恰在此时,庄口进来一群人,救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