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姓名?”警察叔叔突然严肃认真起来。
“不会吧,你们在这里围着他半天了,名字都没问出来啊,您这效率不太行啊。”我这人随性惯了,什么场合都严肃不起来。
警察叔叔提高了音量:“你....你严肃点,不然我连你一块儿铐起来。”
我赶紧把翘着二郎腿的左腿放下来认真回答:“陆...陆与之。”
“还有人姓陆陆呢?真新鲜!”
“不是,您怎么这么容易开小差,就姓陆,陆!我那是给您吓结巴了。”我敲了敲桌子。
“噢,年龄。”
“哦,跟我一样大。”
“年龄!”
“二...二十四。”
“职业。”
“艺术家!”
警察叔叔被我一折腾,脸上终究还是忍不住缓和下来,半开玩笑道:“呦艺术家,都爱拿拳头说话啊。”
“啊....真的吗?”我其实不太相信,所以言语里多有敷衍的成分在。
“还真的吗,你男朋友,下起手来可真黑,喏,刚接到的消息,检查结果出来了,对方肋骨断了三根,尾骨粉碎性骨折。”说着他还掏出手机,手指在通话记录上来回翻动,以证明他的话的可信性。
我的脑袋瞬间空白下来,只零零散散的划过几个字,陆与之,真的打人了?
不过一瞬间我就冷静下来,用平常对付工作的那一套模式开始对付眼前的人。
“那个,警察叔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比如说,你们其实没搞清楚,事实是陆与之打人其实是为了见义勇为,或者是有人觊觎他的美貌朝他挥拳头,他做这一切属于正当防卫,再或者陆与之其实是什么隐藏的便衣警察,正在惩奸除恶,你们却不知道,总之,我不相信....”
“你别瞎总之了,小姑娘想象力挺丰富啊,那港剧没少看吧。”警察叔叔毫不留情的打断我:又继续道“不过说真的,现在对方已经请了律师准备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了,你这男朋友话少脸冷,性子又犟,我的建议是由你出面给人家赔礼道歉,看看能不能私了。”
直到此刻,我才清楚的认知到,陆与之进警察局了,他真的因为打人这种几乎可以算作违法犯罪的事情进警察局了,对此,我开始惶恐到不知所措。
“您看对方的态度来说,对方有跟我们和解的意思吗?”时间不早了,我的嗓子因为熬夜变得有些干哑起来。
对面的人看了我一眼,起身去背后的饮水机给我倒了杯水,然后看着我说:“先喝杯水吧,对方有我们的同事做过笔录了,说是农村来的城里打工的,还有个女朋友,女朋友做前台工作的,高中就辍学了,估计和谈把握挺大的。”
我眼睛巴巴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警察叔叔,不禁忍不住的感慨:“您作为人民警察在这跟我说这么些话不妥吧。”
对面人“噗嗤”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就是解决这些家长里短,赶紧去缴费保释,把人带走,明天找时间赶紧去看看伤者。”
我将手边的温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推门离开,临了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他:“对了,叔叔,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话音刚落,对方立正站好,朝我行了一个大大的军礼,目不斜视的回答:“工号213561,周怀安。”
“叔叔,不用这么正式吧!”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周怀安将手放下,小厨两颗虎牙:“你以后别叫叔叔了,我就比你大两岁。”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周怀安叫住我:“唉...”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周怀安看上去有几分局促,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支支吾吾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的开口:“其实,我看他好像...嗯,怎么说呢,如果他之前有心理方面的求诊病例,这事就....”
“没有的事,没有。”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说完有些后悔,又不太想开口解释,踌躇了良久,只好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
刚走出来,陆与之起身走近前来,别扭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满脸的不高兴。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恍惚,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许格子跟我说过的话,陆与之伸手牵了牵我,我才反应过来。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他交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办保释。”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我没有问陆与之打架的事,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的,他是多有自尊的人,无奈如何,即使他打了人,那也一定是那个人罪大恶极,该打。
你看,我总是这样,对陆与之有偏执的崇拜,我常常怀疑,有病的不是他,是我,相思病。整座城市的霓虹都已经沉睡过去,偶尔有风经过便是他的鼾声,我看了看零散的灯光,萧条的街道,颇有兴致的问陆与之:“我们去喝酒吧,吃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烧烤怎么样?”
陆与之望着我,他的眼神懒散而倦怠,更为他平添了几分眼波如水的意境。
“好,我去开车。”说完,他就去了车库。
我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脑袋里开始胡乱的回忆,在我的记忆中,我曾经很多次要求他跟我去吃这种被他称为“垃圾食品”的东西,但他从来没有同意过。
我从来不这么觉得,从我实践检验的结果来看,美食都是藏匿于这种街头巷尾的小角落里,并且他的环境通常看上去都脏乱差。
当我把我的实验结论,不对,生活经验,通过我头头是道的分析以及摆事实,举例子等等手法一一讲给陆与之听得时候,陆与之用一幅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我,说:“张未乙,你知道吗?美食都在街头巷尾,癌症患者,也在。”
我刚想反驳,他又怼我:“你想死自己去,别拉上我,我想死的体面点。”
“你这个人,怎么活的这么庸俗,我们难道就是为了活的更久才努力的吗?”我急了,大声吼他。
他悠悠的收拾完书包,对我说:“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总不能是为了提前结束而努力你说是吧。”
说完,他就踹开我旁边的椅子,越过我走出了教室。
徒留我一个人,在原地龇牙咧嘴的诅咒他,当天晚上,我在梦里想了无数种杀人方法来对付陆与之,但都被梦里的我一一否决了,后来的梦就不太记得住,反正梦的结尾是我绑着陆与之,生生往他嘴里塞了六个加了臭豆腐和辣椒的煎饼果子,然后他拼命向我求饶,我视若无睹,最后他被煎饼果子活活噎死了。
梦境太真实,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我推开厕所门看到陆与之在洗漱的时候还以为看到了鬼,惊叫着满屋子乱窜。
陆与之含糊牙刷也不看我,声音里充满嘲讽:“张未乙,装疯是没用的,疯了也得上学,教育是国家的根本。”
我听完这话,抱住头倒在沙发上痛哭,五分钟后,我收拾好书包,认命的投身进学习这个万恶的大染缸,嘴里嘟囔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