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尚未散去夏时燥热,然林间雾气氤氲,若待得久了,衣襟也会微微沾湿。宋初年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握着小巧的铲子,在阴凉处找寻鱼腥草,不多时鬓发便染上莹莹水珠。她起身,甩甩头发,见盛喻手中空空,依然风度翩翩,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凉凉道:“五殿下,您莫非不认识鱼腥草?”
盛喻扇着扇子,“树下太湿,河边容易弄脏鞋,我就不动手了。”
宋初年咬牙:“那您待在这儿作甚?摆给郡主看?”她一环视,发现许落微也不见踪影,顿时一阵无力感。一个两个,专门来耍她么?
见她瞪了过来,盛喻无辜道:“我不知落微为何爽约。”
宋初年闭闭眼,吐出一口气。她收好工具,“既然如此,我便不陪二位折腾了。告辞。”她走几步,脚下一歪,勉强扶住树干才站稳。
盛喻毫不客气地嘲笑:“这种路都能摔。”
报应下一刻便降到他头上,盛喻身体忽然抽力,又因为一直站在空旷干燥的土地上,直接摔了个结结实实。
宋初年此时却是没空嘲讽他了,她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意识愈发昏沉。
“赵璇!”
没有人应。
怎会?她分明安排了下属守在不远处的,难道也被放倒了?连盛喻都中招,看来对方这次下手够狠。可会是谁呢?许落微吗?
宋初年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意识醒转,宋初年眼睛被一条黑布蒙住,双手绑缚在后。根据颠簸的程度,她猜测现在是在一辆马车上。
居然有人敢从御林苑劫人,宋初年不认为会是外面的人。
马车似乎碰上了一块石头,她身体重重一晃,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软软的,是个女人!
除了她和盛喻之外,这里还有别人?
情况不明,宋初年并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她已经醒了,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装死,希望可以从他们的对话中分析出有用的东西。
然而除了车马声和几下囫囵的呜咽,一路寂静。
他们走的是山路?
不知过了几时,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下,有人拖住她的胳膊往外拉,再不醒,恐怕要摔个大跟头。宋初年直起身体,落地的一瞬间倚着车缘缓缓站稳。
“别磨磨蹭蹭的,都进去!”
头上的布带被扯下,地方昏暗,她很快适应过来。
进的是一个地窖,她大致一扫,十几人,除了盛喻全是女子。
地窖的梯子被抽走之后,上方出口也被堵死。宋初年体内的软筋散效用还未消失,浑身无力,内力全无。
盛喻就在她旁边,头上的玉簪不知所踪,长发披散,他一直低着头,等押送他们的人都上去了,才挣脱绳索,只不过为掩人耳目,一直做出被绑的样子。
看情况比她要好。
按理说不该如此,她自小在药王谷习药理,身体早比一般人好出大半。就算中毒,也能将毒化得更快。而盛喻却明显比她恢复得更好。
难不成,软筋散是下在鱼腥草上的?
但他们要采鱼腥草纯粹兴起而为,不可能先有预谋在一片鱼腥草上撒软筋散。
除非……
宋初年突然一抖。这里环境湿冷,她坐的地方刚好漏水,水滴砸入脖子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紧了紧衣服,她体质偏寒,容易受凉,这时候生病简直是雪上加霜。
“你冷吗?”盛喻低声问。
宋初年点点头。
盛喻将她扯了过来,在逼仄的角落里,两人换了个位置。盛喻的地方底下还铺了一层干稻草,宋初年抿抿唇,“多谢。”
“小事,那里居然有个虫子窝,蛰到我怎么办,这种地方又没消肿膏,冷点没关系,留下疤我岂不是亏大了。”
低头,果见几只形状怪异的虫子爬在了她身上。
宋初年:“……”
“你恢复得如何,能蹦哒得动吗?”盛喻问。
宋初年选择性忽视了“蹦哒”这个词,她一副恹恹之态,:“没力气。”
盛喻:“不会到时候还得拖我后腿吧?”
宋初年轻瞥他一眼:“你可以丢下我自己跑。”
“什么话?”盛喻情意拳拳,柔声道:“我怎么可能丢下阿年呢。”
“你现在内力还没回来吧?想拿我当挡箭牌?”她语气冷淡,眉目舒朗,低垂的眸子不辨喜怒,谈不上冷若冰霜,但也是疏离淡漠至极,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心。
盛喻轻笑:“阿年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宋初年冷笑一声,“恐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呢,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