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凛冽袭来,枝叶低伏,肃杀之色立显。而他们站立的地方空空荡荡,没有一处掩体。盛喻尚且能对付,其余人不免吃力,几个甚至已被流矢擦伤。
宋初年面色凝重,这个地方,太被动了!
贺巍气喘吁吁躲开一支箭,借着马车遮挡缓了口气。宋初年倒是挺意外,贺大人身手居然不赖,难怪盛喻会把他带上。
她一个翻滚也躲了起来。
“盛喻,你打的什么主意?”
外头的打斗声渐渐靠近,一声轻笑随后而至,“放心,没到最后,焉知谁是可怜的蝉。”
贺巍抹了把汗,“五殿下,您这也太冒险了。”要是这位爷出点什么事,皇上还不把他剁碎了喂鱼。
贺巍以为盛喻是以身作饵,引那背后之人出来,一网打尽。可宋初年觉得没那么简单,盛喻虽然不着调,但从不做无谓的冒险。
除非,这次刺杀的行动者值得他这么做。
宋初年从马车后探出一个头,就见盛喻忽的改了方向,拉起她的的手向着一处跑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山谷底下,两旁都是敌人,能跑哪去?!
“盛……”
他回头招呼其他人一起过来,然后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信我!”
宋初年沉默了一会儿,任他拉着,来到一方岩壁。他拨开杂乱的藤蔓,钻进了山洞,后方的人接连而入。
这山洞看样子是天然形成,可……他们运气就这么好?
弓箭攻势陡然停滞,外面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很快,便改变了战术,从山坡滑下,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咚!
巨响炸开。
山洞中几人面面相觑,贺巍弱弱出声:“山,山崩了?”
即便看不见,惨叫声也透过巨石滚落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宋初年抬头看向盛喻,他们挨得很近,几乎是肩并肩站着,于是,在缝隙透出的微弱光线中,她只能看清对方微扬的唇,带着熟悉的懒洋洋的意味,势在必得的自信。怎么看怎么欠揍。
和好看。
察觉到她的目光,盛喻低头,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怎么样,我说了没事吧。”
“外面还有你的人?”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带私兵进西秦地界。”
宋初年恍然,她猛的转头,“是西秦的人?”
盛喻点点头。
等外面的巨响停止,他们才从山洞钻了出来。底下一番惨烈景象,碎石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掩埋,尚且活着的几人也都被穿着西秦服饰的士兵押下。
那几个刺客中,有一个看上去是他们的头儿,他脑子不笨,很快反应过来:“你们,你们联合西秦,给我们下套!”
盛喻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脸,问:“你是钟离夙?”
那人愣了一下,咬牙不语。
盛喻摇摇头,“看来不是,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盛喻惋惜地叹口气,态度随意了许多,“杀了吧,尸体送回东晋。”
宋初年已将前因后果猜出个七七八八,只有一点。
“你们是怎么让东晋人乖乖过来埋伏的?他们不怀疑一下的么?”盛喻这个分开行进的动作太刻意了,如果是她,一定会更谨慎一点,至少调查清楚周边环境,把敌人能钻的洞都堵死再说。
盛喻道:“这个,多亏了你。”
“我?”
“还记得那次,我去追李淑妃宫里的一个宫女么?事后,父皇命人在天牢审她,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还是东晋派来的细作,直属于东晋安平侯世子钟离夙。”
宋初年也不由惊叹。
这是传说中的碟中谍啊。
“抓到她之后,我就传书和易凌霄商量,大梁借那宫女之手传给东晋情报,西秦负责围剿。可惜了,钟离夙估计是看出了什么,居然没有亲自来。”
五殿下极为自信,他以身作饵,对方就肯定会上当。
然而事实是,他只派了一个小喽啰。
宋初年:“现在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至少静姝没出事,东晋也没占什么便宜。”他语气微冷,“不过,他们应该在后面憋着大招呢。”
盛喻为什么笃定钟离夙会亲自来?因为东晋此次也派了使团道贺,使臣就是钟离夙。同在西秦,对方又怎会放过这个好时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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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终于驶入朝光,兵卫检过他们的通关文书,便放了行。
宋初年神色冷淡,没有故地重游的感慨,也没有明显的厌恶,仿佛来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队伍停下,前方是西秦接待的官员。因是迎亲,随行侍从都换上了红艳艳的礼服,为首的男子更是一身耀眼喜服,端坐于马上。
载着新娘的轿子悠悠跟上西秦的迎亲队伍,宋初年也从马车里下来,和盛喻一块儿换了马,往瑞王府去。
易凌风目光在人群中梭寻片刻,看见宋初年的时候,眼睛蓦地一亮,朝她挥了挥手。
宋初年捂住半边脸,用口型道:“去接亲,别闹。”
易凌风耸耸肩,打消了过来叙旧的念头,带着花轿走了。
她舒出一口气,旁边的盛喻笑道:“你们俩挺熟?”
事实上,在朝光,大部分人都和她挺熟。
宋初年选了一个断绝麻烦的说法:“和你最熟,其它人都比不上你。”
盛喻满意地点头,将方才抓到的队伍撒的喜糖给了宋初年。
她面无表情嚼着甜丝丝的芝麻糖,心想,“谢天谢地,一个两个的终于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