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督姚立德可比徐绩中用多了,虽然他也是文官,之前更因为高云从案倒了大霉。
姚立德为结交高云从而把高云从的兄弟高云龙收为了侍从,高云从案发后,姚立德坐逮,依结交近侍律论斩。不过乾隆已经对内廷的八旗大臣们网开一面了,自然也不会真杀了姚立德。那样的话,满汉之别就太露骨了。只名义上对姚立德夺官去职,实则仍留任。
姚立德按道理要比徐绩立功心切——嗯,徐绩的那场昏招,按清水教内部的商议,他们觉得是徐绩眼红北线清军的功劳,而他自己急于建功好洗脱自身罪过,清水教可是在他辖区里做大并举起造反的,徐绩身上岂能无有罪过?所以他才沉不住气,轻率出兵,致使清军大败!
事实上,自从徐绩领兵来到前线之后,他已经先后给义军送了多份大礼了。
藐视义军又急于立功,乃是他的心结。所以他屡屡轻率出兵,甚至只为了争功。
可姚立德不一样,人家很能沉得住气,缓缓聚集兵马,对孟灿部的压力与日俱增。
虽然没有分兵聊城的北路,切断聊城与临清的联系,可那是人姚立德为人持重,而不是说南线清军没有那个实力。眼下的南线义军已经完全丧失了对聊城城外区域的控制。
如此,南线、西线的坏消息接连传到,叫清水教高层们本就因为北线清军有援军赶到而败坏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局势败坏的速度明显的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这直隶的大队人马还没赶到呢,他们就已经承受起了重大的压力。
要是北路的清军援军主力赶到,东面的徐绩又重整旗鼓,那局面可不就……更加不利了?
什么是四面合围?那时候的清军就是四面合围,瓮中捉鳖。
清水教高层里很有一些人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莽夫,但再莽的莽夫也知道‘四面合围’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之前赵亮已经提出了东进鲁中南的路线,可那时候的义军刚打了一个打胜仗,王伦自然可以压制得住内部的争议。但现在又不同了,在局势不利的大前提下,很多人都动了心。
就是王伦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第一次认真的考虑了起。
对北面清军的攻势接连失利,给他的打击更沉重。
发自内心的瞧不上清军的他,却对前方才一千多清军据守的阵地屡战屡败,这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心灵和认知。
北边还有数以十万的清军呢,现在他们连这点‘难度’都克服不了,那要是碰到名城大郡了,要是碰到清兵重点把手的地方了,可不就更难了么?
而从临清顺着大运河往京城去,期间的一座座城池,可多的是。
这个想法就恍如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来,让王伦的大脑变得十分十分之清醒。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当然了,不得不承认义军的战斗力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强大。纵然有了皇汉给的银子后,他战前就购买了不少的刀兵枪炮。
但义军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
先前他们之所以能轻松的拿下张秋、聊城、临清等重地,那靠的更多是他们战前的准备,是他们早就布置下的内应,而不是清水教义军的纯粹战斗力。
“唉……”
大堂上首的王伦忽的发出一声叹息,这叹息中充满了挫败感。
一干清水教高层全都静住了。
从王朴、王真这些个王家人,到樊伟、颜六、乌三娘、李贵等,多少年了,王伦在他们跟前全是一副天塌下来我撑着的伟岸形象,什么时候他们从王伦口中听到这种感叹了?
“二哥……”
“义父……”
王伦摆摆手,这些人的关怀他不需要。败了就是败了!决定起兵时,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生死,把整个王家的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承认自己想当然了,承认自己失败了又有什么呢?
“准备去东边吧。清军虽然野战不行,可他们据势以守,却还有几分战力。从临清到京城还有上千里路,途中城池无数,要是都如城北清军这般,不说咱们何年何月才能打到京城脚下,就是这一场场的进攻,也早白光了军中士气,流干了我教鲜血……”
王伦人一旦明白过来了,那真是比谁都通透。
“如今看来,真就如姓徐的所言,我们唯一生路就只在鲁中南崇山峻岭中。至于以后事,且以后再说吧。”
现在去想什么皇汉会不会借此机会把他们这支队伍彻底控制了,亦或是想皇汉会不会趁机在他们中大肆的招兵买马,那都是虚的。
大家都活下去才是第一的。
大小金川!
想到‘徐仕雄’曾经提到的这个例子,王伦心里就一片火热。“如此的例子可不止一个大小金川,还有清初时赫赫有名的夔东十三家呢。”
作为一个‘江湖好汉’,一个在官面上全无半点牌面的清水教教主,王伦对比那大小金川事实上对夔东十三家了解的更多。虽然那很多都是被后人加工过的传闻!
王朴、樊伟等看着王伦心中安定了下来,后者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双目中满是坚毅。
那令众人熟知的王教主又回来了。
“就这么定了。在徐绩卷土重来之前,在北边的直隶大队人马赶到之前,咱们先走为上!”
做出决定就不后悔。事情想得很明白的王伦当然清楚,自己该早走为妙,才不会当断不断的拖拖拉拉,最后清军都四面合围了,都火烧眉毛了,才仓皇而出。
“可咱们人是能走,那缴获的钱粮物资呢?”
连下多座城池,中间更有张秋、临清这样的财富重地,还有聊城这座靠着大运河的府城,光是抄检有当官的背景的店铺商号,光是抄当官的人的家,光是从州府钱库银库中的缴获,还有临清的运河钞关(明清两代运河八大钞关中设关最早、闭关最晚、延续最长、贡献最大的课税署衙。),那清水教此时手中握着的真金白银就不下百万两之巨,别看他们已经撒出不少银子,作为犒赏了,更别说临清砖城内储备的无数担粮食了,这些要是都丢了,可太心疼人了。
王伦冷笑一声,“这不有人早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