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万年的寿命让富卡斯有充足的耐心去做任何事，他有条不紊地将魔法阵的每一笔都画得丝毫不差。

赞美地狱大君，这真是杰作！

画完了最后一笔，富卡斯将阔剑插在沙地中，远眺这庞大的法阵，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剩最后一步了。

富卡斯将身上破旧的长袍扯下，露出枯瘦的身躯，随他用力一吸，身子如同被充气一般迅速扩大，一对尖锐的羊角从他的额头伸出，须发飘扬，袒露的后背爬满诡异花纹，人形外表渐渐褪去显露出他魔神的本来面目。

“以我富卡斯之名，契约始定！”

高大的魔神仰天吼道，可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魔法阵迟迟没有反应。

富卡斯确定自己的法阵绝无差错，只当是这次的契约者意志坚定，鼻尖喷出丝丝火星，又再次高声道：“人类，我将赐予你无可匹敌的神力，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句话仿佛起了作用，他脚下的沙砾如退潮一般向远处遁走，而刚画下的法阵也被冲散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

富卡斯曾与数十任的召唤者签订过契约，还没一次是这么诡异的。

随着沙砾的消散，富卡斯的身子渐渐沉下去，双足忽然踏到实地，这片土地的真实样貌显露在他眼前。

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倒塌的石柱，破败的楼阁比比皆是，脚下则是看不清材质的墨色地砖，他用力跺了两脚，很坚硬，只有沉闷的回声。

而在这废墟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宫殿矗立在前方。宫殿的尖顶极高，似乎要冲破天穹一样，正门处黑暗幽深，就连月光到这都会被吞噬进去。

进还是不进？

富卡斯略一思考就有了答案，他能活这么久靠的可不是莽撞，当即拿起阔剑打算在外面画魔法阵。

只要结成契约，任务就完成了，他对契约者的隐秘没有太大的兴趣。

更何况那座宫殿中隐隐传来的气息让他有些不安。

可富卡斯的小聪明注定无法奏效，任凭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在地上留下痕迹。画不了魔法阵就无法签订契约，而他已经潜入灵台，完不成签约就相当于被永远困在这里。

那就困着吧。

富卡斯心一狠，席地而坐。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他等得起。等这次契约者死了，灵台消散，他自然就脱困而出了。

这时异变再起。

石砖突然变得滚烫，富卡斯吃痛之下跳了起来，紧接着脚下传来的温度越来越高，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富卡斯下意识得连做几个跳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宫殿门口。

这次是躲不过了……

富卡斯吞了口唾沫，握紧手中阔剑，缓步走入宫殿。

空旷的殿堂内一片死寂，廊柱与四周墙壁上雕画的景象大同小异，描述的应该是某位女子东征西讨的故事，富卡斯不敢多看，只顾低头向前走。

他以前受地狱的最高统治者召见时都没这么紧张。

宫殿尽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森然王座，那上面端坐着一约莫二十余岁的女性，按照人类的审美来看，她应该是极美的。泼墨般的长发飘扬在空中，凤眸狭长，更显几分威仪。

唯一的特异之处在于她的双瞳尽是漆黑，邪异鬼魅。在对方的注视下，富卡斯感觉自己心神都在颤抖。

“没有人教过你规矩么？”

清冷的声音刚传进富卡斯的耳朵，他双膝竟不由自主地跪倒下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头颅死死按在地上。

连直视对方都做不到！

富卡斯心中惊骇万分，他此时可以肯定，坐在王座上的那人位阶远在至上四柱之上，甚至连地狱大君贝利尔都望尘莫及。

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寄宿在一个人类的灵台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富卡斯不敢犹豫，慌忙道：“我是来自地狱的七十二魔神之一，富卡斯。”

“呵，区区蝼蚁也敢妄称魔神。”

嗤笑声响起，富卡斯立刻感到五内俱焚，鼻眼耳朵等全身窍孔猛然蹿升出黑色罪火，灵魂都被一起灼烧！

巨大的位阶差距让他毫无抵抗之力，哀嚎着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不住道：“陛下饶命！！”

在魔神的世界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臣服于强者并不可耻。

“陛下……”这个词勾起那人的回忆，细细咀嚼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略有些怀念道：“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那朕就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

翌日，沈易打了个哈欠从床上悠悠醒来。

昨晚的不适感早已消失不见，他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主人您醒了？”

“我靠，谁！”

沈易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他的房间内不知何时竟来了一位身披破袍的佝偻老者，慈眉善目，低头回道：“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富卡斯。”

富卡斯？他的魔神？

沈易对富卡斯的态度还不太适应，愣愣道：“你们那儿的人都这么客气的么？”

根据他了解，魔神和召唤者之间关系应该是平等的，甚至极个别脾气差的魔神还听调不听宣，拽得跟大爷似一样。

“您过誉了，能有您这样仁慈的主人真是我的荣幸。”富卡斯表现得极为恭敬。

沈易跳下床，握了握双拳，疑惑道：“昨天晚上，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那是签订契约的正常现象，欲望会比平时更高涨一些。”

“那我们现在算是签订完了？”

富卡斯不愿意多提细节，只含糊回道：“算是吧。”

沈易闭上眼用心感受体内的变化，只觉得通体舒畅，灵台清明，并没有任何被束缚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甚至有闲心打量起这老者的形象：“没想到你长这样，我还以为你们魔神都长得很夸张呢。”

“我们魔神的本质是能量体，性别与外观都可以改变。”富卡斯回道，沉吟片刻，嘭的一声，平地忽起一阵墨绿色的烟雾。当烟雾散去时，他已显化为一位只在关键部位有薄布片遮掩的美艳少妇。

“您要是不满意的话，我还能变成这样。”

“不用不用，你变回去吧！”沈易急忙摆了摆手，总觉得富卡斯这时候的形象和一些东瀛艺术片里魅魔的差不多，甚至衣着还要更暴露一点。

这老头平时看得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还以为您喜欢那样。”富卡斯略有些遗憾得摇摇头，又变回了佝偻老者。

“咳咳，别瞎说。”沈易佯怒道，抬头看向房内时钟。

已经快下午四点了，我竟然睡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