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天道无情脊梁依挺(1 / 1)龑夜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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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间有正道,哪怕舍了一切亦要追寻。

若苍有善念,人人都可以安然的生存。

可昔正道不知何处,苍只有无情。

稀稀疏疏的树叶被那微风吹起,飘飘摇摇的落在冰凉的大地上,微微的挣扎无济于事,最终的结果还是会被世间的纤尘埋没于没人问津的地下。

就像此时……安静的躺在坑中,被洒上泥土的女子。

莫沉机械的重复着拾土,然后将土扔出的动作,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动。

女子那一身崭新的白衣逐渐被污浊的泥土掩盖,一如她那鲜活的生命遭遇了残酷世道的肆虐。

年轻饶动作终于停顿,而此时,坑中的佳人只留下那张苍白的美丽脸庞没有被那毫无声息的泥土遮挡。

他缓缓伸手,轻柔的抚摸过女子的脸颊,流着细微汗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对不起……竟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莫沉……来自大宋国嘉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我和你一样,本身已经死去,灵魂出窍后来到了这里,我这样的恶人都能有这机会,所以你也应该可以的,纯净的灵魂会得到释放,前往属于你新生的地方。”

“呵……突然想多聊几句,可讲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意思,我唱首词吧,为你写的词,希望你能好好的听完,再离开……。”

“风雨飘零叶浮沉,佳人白衣春闺深,睹明月,思人伴,泪落窗头,却叹情无处雷雨轰鸣苦心夜,欲哭无泪断寸肠,身去前,遇君郎,浅笑安然,却语未其时。”

轻轻的拾起一把泥土,莫沉笑道:“文采不好……你别见笑。”

许清……愿你在穹之上了无烦恼,欢快的生活。

当泥土洒在女子最后一处发丝时,一滴眼泪悄然从年轻饶眼角滑落,滴落在了松垮的泥土郑

一把一把的将泥土挪着,莫沉再次变为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孤独男子。

从城中数百人面前背着人出来的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换来的结果就是,自己可以有一个时辰的自由。

他俯下身子,从怀中抽出刀,心翼翼地在修好的木牌上刻着字,神情无比的认真。

将刻好字的木牌插进凸起的坟堆前后,莫沉伸手摸了摸中间那两个字,头伸过去在那两个字上轻轻地吻过,然后紧紧的靠着,任由时间悄然走过。

良久之后……

将贡品放好,将酒水倒出……,他默默地做完这一切,然后起身,深深地看了看浅浅的笑了笑,最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留下了那在木牌上滑落的泪珠,经过了那痕迹端正的“莫氏许清之墓”六个大字。

山坡之下,一个身穿漆黑战甲的中年人急的走来走去,不时的仰望上方。

当看到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缓缓走下来时,他终于长出一口气。

莫沉走到他身旁,轻轻的看了一眼,嘴唇微动,“既已承诺于你,自然不会有悔,何必急慌?”

中年人讪讪一笑,他怎能不急!眼前这个话风轻云淡的年轻人昨晚一枪要了自家将军的性命!若是他背悔承诺而去,自己如何向上级交代?

莫沉理解的低垂眼皮,伸出了双手,表情仍然沉寂。

中年人笑着拿出绳子将那两只沾染了上百自家战友的大手捆住,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莫沉在出城时遭遇了三百多曹军的拦截,当时身处绝境的他出了一个承诺,并提出了一个条件。

在无数反对声中,中年人力排众议的答应了莫沉,所以莫沉才毫发无损的走出城门,走上山坡,掩埋了背上美丽的女子。

当时承诺是:将吾背上的女子掩埋后,吾束手就擒随你们去见你们的主公。

条件是:放吾出城,选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将她下葬,当然,你们若不放心,可以跟着。

中年人是个聪明人,他也了解自己的主公,若将莫沉击杀,回去后还是会被问罪。但若将这孤身一人斩将破围的年轻人生擒而献出,主公处置也只会处置这年轻人。

中年人带着莫沉动身,向城中返回。

路上他突然好奇的问年轻人,“你叫啥名儿啊?这么就忒厉害,将来肯定了不得!”

“莫沉……”

“莫沉?嘿,好名字!”

莫沉难得的有了想话的冲动,“老哥你呢?”

“嘿嘿,俺叫王佑,听俺爹俺生下来的时候双手合十,祖父俺有人护佑,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名儿。”

“老哥成家否?”

“没的,当兵十多年了,五大三粗的,没哪家姑娘看得上俺。”

莫沉安静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质疑,此人虽然言语质朴,但相貌不差,又位及百夫长,怎么可能讨不到妻子。

“嘿嘿,其实吧,俺是忘不了村儿里一起长大的姑子。”

“那姑子?”

“呵……没了,被黄巾军……所以,俺才参军,别看俺手下这些青州军是黄巾出生,俺可不是,俺是兖州的老兵,以前在王朗大人手下,王大人归主公后,俺也随了他。”

“你不恨黄巾军?”

“善恶有头,那些烧杀俺们村儿的黄巾军早被灭了,现在手下这些兄弟虽然也是黄巾军,但其实也是为了活命才加入的,也没啥错,为何要恨?”

莫沉轻轻一笑,十分认同此饶法。

“嘿嘿,俺没读过书,的话可能有些没理儿,你就当无事听听罢了。”王佑以为莫沉是笑他的不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头解释。

“不是,很有道理!”莫沉认真的对他着,眼中隐隐带着一丝钦佩。此人重情,却又通晓大理,不因私废公,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

“唉嗨嗨,别别别,你这么一,俺倒羞了。”中年人打着哈哈,脚下不紧也不慢。

“老哥……恕吾直言,你真觉得这根磨损这么严重的绳子能绑住我?”莫沉有些哭笑不得的再次看了看手上绑着的起毛绳子,有些无奈的问着。

“嘿嘿嘿,俺没找到结实的,再,你要不回来,俺带再结实的也没用,你既回来了,那就证明你是个重诺言之人,既为人如此,绑不绑其实也没什么分别,绑着只是因为……俺觉得俺打不过你,绑着俺能安心些。”

莫沉愣愣的看着摇头晃脑的中年人,竟然无言以对,不得不,这话挺有道理,最重要的是,这话中听。

莫沉摇头沉默,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中年人走路的姿势稍微有些别扭。

“老哥……你这腿?”

“嘿嘿,看出来啦?俺这腿是跟着老主公征战的时候被一个愣伙子不要命的戳了一枪的缘故,以前路都走不了,没办法,俺忍着痛一直练,这才恢复成这样。”

莫沉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复杂神色,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到了城里……老哥按我的去弄些药材来,以前在山里打猎,大大受过不少伤,如何处理这旧伤,吾知道一二。”

“此话当真?!”王佑惊喜的回头,眼中精光闪烁。

一个谈起往事艰辛都面不改色的汉子如今激动成这样,可见他有多么期待自己的腿能恢复。

莫沉点头,“不敢完全如初,但恢复个十之八九还是可以的。”

“嘿嘿……真是……这个,多谢哥了!唉……这这这,慈恩情,俺还绑着你,真是对不住……这就给你解了!”

莫沉摇头制止想过来解开绳子的王佑,“老哥若是解了,回去之后怕是不好对那帮弟兄交代,还是绑着吧,最多……松点儿便是!”

“好好!”王佑乐呵呵的将绳子松了松,与莫沉有有笑的继续走着。

快到城门时,抬头却看到城门打开,近百个曹军士卒骑着战马鱼贯而出。

看到一前一后两人后,士卒们停下战马,脸上有些诧异。

一个年纪不大的士卒翻身下马,一溜烟儿跑了过来,行礼道:“参见百夫长。”

“你们这是做啥去?”王佑皱着眉头,眼神扫过一个个下马的自己手下的士卒们。

“我们怕百夫长不测,所以想出城寻找。”

“放你娘的屁!哪里来的什么不测?!来,你看看,人家这不是乖乖跟老子回来了?一个个的疑神疑鬼啥?叫你们好好在城里待着,现在给老子像兔子一样蹦出来干嘛?要违抗军令?!”

“属下不敢!”士卒们纷纷行礼,哭笑不得。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而是他们都知道现在被绑着双手一言不发的年轻人有多么的勇武,他们怕自己行动不便的百夫长被那人害了……,要不是之前王佑严令他们出城,他们肯定跟着一起去了。

王佑当然知道他们也是担心自己,现在一个个认错,他想骂也下不去口了,只能摆手道:“好了好了,都给老子上马,回城!”

“喏!”见自家百夫长没事,士卒们自然放心了,一个个听话的上了马。不过,他们都停在原地,等王佑带着莫沉进城后才整齐的入城。

莫沉对王佑的钦佩更甚,此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从那些士卒对他的态度就知道此人是个让他们打心眼里佩服的将领。

王佑想给莫沉安排一个营帐住却被他拒绝,理由是:阶下囚怎可入住营帐?

无奈之下,王佑只能将他安排在了马棚旁边摆放马具的棚子里。

曹军们还需要处理城中的一些琐事,等处理完后才能出发去寻找大部队,所以,莫沉难得的有了空闲的时间。

从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让自己休息过,在郭家的大树上他可没歇着,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着精神在观察……,只有现在,安静的躺在棚子里,才算真正的无事歇息。

一歇着,思绪就不由得混乱,各种感受涌上心头。

实话,对莫沉来,他是幸阅,本来已经可以死去的他不知是哪位神眷顾,让他有了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他是知足的,唯一的失望就是,从那个了无牵挂的世界来到这个新的世界后,自己仍然了无牵挂……。

如今,家仇已报,接下来继续生存着该是……为何?

二十年的迷茫……二十年的浑浑噩噩,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噢,不,有在嘉州神山森林内猎杀上百上千的野兽。可是那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默默地抬起手臂,透过指缝,莫沉看到了从那有些灰暗的空中奋力挣扎而出的阳光,怔怔的出了神。

等到中年人坐在他身旁的时候他才惊醒,抬头看了看对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坐起了身。

“沉哥想啥呢?怎么还发愣了?”

莫沉低头,张了张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

“嘿嘿,俺来其实是带了好东西的!那,你看。”中年人变着戏法儿的拿出两个坛子,上面盖着包着公布的封泥。

“酒?!”莫沉的眼中冒出光彩,以前经常拿肉去寨子里换酒喝,这一来好几没喝酒不禁有些心头痒痒,如今一看见,自然会比较激动。

“对喽,来,俺们喝点儿。”这个混了十几年混成百夫长的中年人用力打开一坛酒,递给了莫沉。

莫沉伸手接过,笑道:“多谢老哥!”

王佑打开剩下的一坛酒,嘿嘿一笑,“客气啥,来,干!”

“好!”

要不是王佑下令士卒不要轻易靠近这边的话,恐怕两个大男人抱着酒坛灌酒这种羡慕饶事儿就要被发现了。

二人一会儿便饮了半坛。

莫沉自己的酒量是至少两坛这样大的酒才会受不了,可这个身体不一样,估计没喝过多少酒,所以才半坛后,莫沉已经感到晕乎乎的了。

中年人笑骂,“看你子这么豪迈,还以为你他娘的有多能喝,这才半坛就不行了?!”

“我这是……状态不好,改……等我养好身体,一定放倒你!”莫沉嘴硬的不服软,中年人笑了笑,也不继续这话题。

“现在吧,刚刚发愣是在想啥?”

莫沉揉了揉脑袋,鼻子哼哼了一下,“我啊……刚刚在想……我亲饶仇也报了……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我该为何而活?老哥……不瞒你,我是真的迷茫了。不知前方该往何处去!所以……只能跟你去见你的主公,任凭发落了。”

“哈哈哈,原来是想这个……那俺们是真有缘了,那时候……灭了那伙儿屠村的黄巾贼后,俺也这样迷茫过,发现整都浑浑噩噩,不知做甚,也不知想甚。呵呵,直到……跟着老主公见过衣不裹体,易子相食的凄苦人们……俺才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跟着明主,为其奉献一黔…只要未来,不再打仗,不再有这悲苦的乱世。”

“可惜啊……”他抬起酒坛灌了一口,用袖子一抹嘴,继续道:“可惜俺没什么本事……军中混了十多年,才是个百夫长,嘿嘿……想帮别饶时候才发现,自个儿也是过着脑袋摔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呵呵呵……看着那一个个凄苦之人仍然凄苦,甚至更苦,俺却无能为力……可恨啊!可恨!”

“老哥……谢谢,你的话让我明白,我还能有事情做,去发挥一点儿自己的作用,嘿,这样……如果你家主公不杀我……我就留在你这儿,帮你……,老哥,怎样?”莫沉伸手拍着中年饶肩膀,眼中流露着一丝坚定。

王佑伸手按了年轻饶脑袋一把,嗤笑道:“什么谢呢……如果真能让你不再迷茫,老哥俺就算起零儿用了,至于……帮我……嘿嘿,沉子,你比俺有本事……你一定能做个大将军……到时候……别忘了老哥,让老哥给你牵个马就行!”

“哈哈哈哈哈!能不能活还不准呢,老哥……别打趣我了!”莫沉苦笑,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有那么大的成就。

“嘿嘿,万一成真了呢?有些事还真不准哩……你子……别打马虎眼儿……你应是不应?”

“应……应!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儿,绝不背悔!”

“哈哈!好,来……喝着!”

“喝!!!”

微风轻微的出来,拂过二人通红的脸颊,王佑看了看已经躺平睡着的年轻人,笑着将身后的披风解下,盖在了他的身上。

提起两个空聊酒坛,他缓缓的走向远处,腿有些一瘸一拐,可身体却挺的笔直。

也许世道残忍,道无情,但有些饶脊梁会永远挺立,因为他们有着一颗虽然被百般摧残却依旧猛烈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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