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静笑了下,却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反而带着点儿自嘲的意思。
这些她强迫自己将眼前这人忘记,强迫自己不在人前表露一丝一毫的脆弱,只是谈笑风生面色如常的背后,伤心难过的滋味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游静绕开他往旁边儿走了走,一板一眼的行礼。
“游静请陛下安。”
枵昴皱着眉头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你我之间还要在意这些虚礼吗?”
游静格开他的手,“陛下身份贵重。”
“游静自然是不敢冒犯的。”
枵昴觉得自己要撞墙的心都有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这才几呐,就又回到从前了。
知道她是生着自己的气,行蒯那边儿还没认罪,他也不好解释什么,可又忍不住想来找她。
犹犹豫豫的,到最后只能转移话题了,“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就是在这儿。”
游静四周看了看,刚才没怎么留意,这会儿一细看,确实是上次他和安恺她们打架的地方。
她不是什么钢筋铁骨铁石心肠,提起昔日景象来也难免流露出一丝温情。
“陛下竟还记得。”
枵昴见他语气平和下来,开心的不行,“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姑娘这样漂亮。”
“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让人欢喜。”
“只可以那会儿一时紧张,忘了问你的名字。”
“好在我们很快就又遇到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忏悔呢。”
游静瞧着他喋喋不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枵昴见她笑出来,瞬间就兴奋了,却还是忍着那股劲儿心翼翼的问,“这是,不生我气了吧。”
“我和行蒯是真的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樱”
“那旖旎园里,我只当那个斛盈是你的妹妹,怕你见她在那儿哭生气,所以才……”
“陛下知道我母后吗?”
游静出言打断他。
枵昴听她语气又沉下来,也不敢再多,只是回应着,“当然。”
“游沐王后是个很厉害的人,整个界都对她十分敬佩。”
枵昴猜测着她的心思,觉得她八成是在为复活游沐的事儿难过,“缨子草的事儿我听了。”
“你别太难过。”
“我已经派人想办法去找了,只要我们不放弃,总能找到的。”
游静虽然心里一直搁着这事儿,现在想得却不是这个,“人人都她是个很高傲的女子。”
“耆域子民,无一不对她心存感激敬佩有加。”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也一直觉得她活得潇洒帅气,排兵布阵栽花种草建造殿宇样样都会。”
“可是后来,王妃进宫了。”
“她日日周旋忙碌,有时候也会变得很暴躁,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关起门来独自伤神过,但是从那之后,她很少笑了。”
枵昴大概也能明白她和游沐的感情,毕竟陞缕是那个样子,游氏一族又内斗的厉害,指着她扶持不,还处处挑剔。
“耆域王确实过分,竟负了一个这样好的女人。”
游静看着不远处开的正好的花鹤翎,“我想,母后可能很爱很爱他。”
“所以才甘愿放下一身的骄傲,在这无休止的算计和琐碎中谋生活。”
“可是陛下。”
“我见过太多感情里的卑微和无能为力,真的不愿意再去走一遍母后的经历了。”
枵昴皱起眉头,这话题走向怎么有点儿不对呢。
“我也曾深爱过陛下。”
“只是如今想来,大约是一开始我就为自己选错了路吧。”
枵昴心里慌的不行,“静。”
“你怎么……”
游静再次打断他,“若是陛下看得起,便将游静当个朋友。”
“日后不管是您看上了哪家姑娘,我都紧着帮您追去。”
枵昴怎么也不愿相信,她了这么多竟是要了断了和自己的感情。
一时之间脑子里都乱了,心也像是被刀劈斧砍着似的,疼得厉害。
游静本也不想等他对此回应什么,自顾自的行过了礼退下了。
枵昴后知后觉的去看她,却只捕捉到落寞的背影。
“游静。”
“不管如何境地,不管你是否拒我千里,我都只爱你一人。”
枵昴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喊着,见她仍旧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没有一点要回头的意思。
渐渐的,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枵昴瘫软到地上,流着泪自言自语,“我见过这样好的你。”
“又怎么会看得上别家的姑娘。”
“静。”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廿七和陌缇在奣域的坻牢中审问行蒯,这人虽手段卑劣下作,骨头却硬的很,一连几了,什么都没。
当然了,可能也有廿七他们没有下狠手的原因,毕竟这坻牢之中的刑具都太过残酷,再怎么着,廿七都不忍心用到一个女人身上,虽然是作恶多赌女人。
这俩人心太软的结果就是,枵昴来得时候行蒯还好好的坐在那儿,连点儿皮都没擦破。
枵昴一看这场景就来气,二话不就抓了挂在墙上的九节鞭,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抬手往行蒯身上招呼。
“啊。”
“陛下。”
“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
行蒯本来就是被绑在了刑床上的,所以枵昴一动手根本就没有办法躲,只能各种无用的挣扎加求饶。
“陛下,你饶了我。”
“陛下。”
行蒯哭的撕心裂肺的,廿七和陌缇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陛下,要不您先问话?”
廿七凑到他身边儿提醒。
枵昴停下手,一记眼刀飞过去,语气不善,“朕让你审她你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一哄着求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你怎么不抬个香案把她供起来呀。”
枵昴越越气,一鞭子甩过去将旁边儿放着的饭菜抽的七零八落的,各种碎片四处飞溅,还有一块从行蒯脸侧划过去,白皙的脸颊直接冒晾血痕出来。
行蒯近乎崩溃,越发大力的挣扎,眼泪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流。
枵昴在她惊恐的眼神儿里,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叠了手里的鞭子去抬她的下巴,轻声问,“怕吗?”
行蒯连连点头,却是因为害怕整个身子都有些抖。
枵昴手起鞭落,又在她身上烙了几道血痕,“朕在问你话。”
行蒯哭得都要断气了,却是一点儿也不敢耽搁,连忙道,“怕。”
“臣妾怕。”
枵昴毫不怜惜,更没有手软的意思,手里的鞭子越发毒辣,仿佛要抽到骨头里去。
许久,行蒯觉得自己意识模糊都要晕过去了,那根鞭子才停止了起落翻飞,垂到枵昴身侧。
模模糊糊的听见枵昴话,语气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懊恼与怜惜,“上次井就是在这儿对静用了嗜血勾。”
“她该有多怕。”
我想
母后可能很爱很爱他
所以才甘愿放下一身的骄傲
在这无休止的算计和琐碎中谋生活
可是陛下
我见过太多感情里的卑微和无能为力
真的不愿意再去走一遍母后的经历了
大概我最怕的
就是找一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
在鸡零狗碎满地鸡毛的日子中
渐渐变成母亲的模样
我的孩子过着和我一般无二的童年
我看着她
就像那个狼狈无助的自己又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