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兰回到城中,没有直接回去,先入了京城赫赫有名的药铺仁济轩。
走到店前时,哪怕是近了黄昏,还是人满为患,排着长长的队,却都耐心的等待着。
贺君兰走到最后一位,也慢慢的等着,虽说她是郡主,但是在她心中,和这些百姓也不无不同。
夜色渐渐降临,暗沉了整片天空,而人间之上仁济轩门口两只火红的灯笼好像成为了,这片无尽的黑暗中最亮的星。
终于前面的人渐渐少了,轮到了她,她走进去时,听见刚刚走出来的一个女子说:
“这白医女当真是菩萨心肠,哪怕这么晚了也给我们看病,没有丝毫不耐,一直温柔的给我解答,而且对我们这些贫寒百姓是能帮则帮啊……真是个好人呐!”
另一搀扶她的人感叹地说:“是啊,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她垂下眼帘,走进药铺之中,里面坐着一位女子,白纱遮面,身穿一袭素色白裙,手握毛笔,在轩白的纸上写着什么。
“你好,是哪处不适?”
那女子的声音宛若翠鸟啼鸣,其中还带着一股特有的医者才有的仁意。
她走到女子身边,轻声道:“我想知道,我的右臂还有好的可能吗……”
她把手臂放在脉枕上,内心忍不住还是有些怀着侥幸,出城的路上无意间听路人道新开的这家药铺医女之仁,且医术高明。
抱着试试的心态,她想要治好这手臂,也想着把武练回来,她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不想在面对死亡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我看看。”
白医女的手很小,却很暖,带着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细细描画她的脉络,似是在完成世间最美的画卷。
这么小的手,却有妙手回春之术,从阎王之手夺回多少亡魂,救下多少伤者。
贺君兰看不清楚她的脸,模糊之中,发现她的眼睛好像落不到实处,带着一似空灵,弥弥蒙蒙。
难道……她看不见?
白医女好似感受到她的眼神,笑的很是温婉。
“我确实看不见,只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心中有这个世界,我可以描绘出它的色彩,感受它的温度,因此姑娘不必为我感到惋惜。”
贺君兰看向她,突然间觉得这个医女比许多人活的都通透,“抱歉,是我狭隘了。”
白医女摇摇头,把手放下,道:“没事的。姑娘这手应是有利器挑破,筋脉即断,本无复原可能。不过我可以另想它法,姑娘日后起码可以拿起些轻柔之物。”
贺君兰看着右手有些狰狞的伤疤,喃喃道:“谢谢医女,这样已经……很好了。”
自那时断筋脉以来,她一直是用左手做事,这些日子虽适应了些,但是还是不如以前的右手灵活。
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但如果可以拿起一些东西来,那也是再好不过。
对着那两个丫头,她是丝毫不敢流露出难过,怕引得两人担心,但私下里,她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我现在就去给你配药。”
白医女站起身来,伸出那双有些小的手,在空中摸索着,摸到一旁的拐杖后,一步步慢慢向前走着,瞧着虽有些惊心,但是每一步都很扎实。
贺君兰站起来扶住她,“不必的,今天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就是。”
“哼,你也知道现在晚啦?”
一个儒糯的童音传来,贺君兰抬眼望去,是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孩童,他半扎着一个丸子,一半头发披散下来,他的瞳孔很亮,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肉嘟嘟的,撅着小嘴,红的像滴血的殷桃。
好一个小正太。
他端着一碗粥放在桌面上,然后一把把她挤到一边去,挽住白医女,有些委屈道:“姐姐,你还没吃晚饭呢,爷爷熬了药粥,你快去喝吧。”
贺君兰被挤的一个酿跄,未想这小孩子力气这么大,不过她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不打算与他计较,何况现在确实是晚了。
白医女声音有些严厉,但是那股子温柔劲还在,说起来没有一点信服力,“白笛,怎么这么对客人?我怎么教你的!”
白笛垂下小脑袋,声音有气无力,暗含着委屈,“我只是……不想姐姐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