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府里三个姑娘岁数相差并不大,可却是请的不同的师傅。
薛妩门脉广,又最疼女儿,在很早就筹划着请师傅的事,是特地从各地请了名师来教学,个顶个都是名号响彻一方的,可惜傅矜疲懒又实在聪明,为了多谢闲暇时间认真学了几年,没两年,就统统出师了。
韩氏本来眼巴巴看着,想让傅欣一同由这些老师教导,可惜傅欣实在跟不上她的进度,只能作罢。
而韩氏也是个疼女儿的,硬是咬着牙四处托关系,也给傅欣找了个很有些本事的老师,本来这该同傅皎一起教,可傅欣与傅皎本就差了些年岁,按理傅皎就等了一年才读书,后来又正逢她姨娘重病过世,傅皎是个孝顺的,前前后后的照顾,两个人的进度也就越拉越大。
等傅皎终于要读书了,却发现已经跟不上傅欣的进度了。韩氏也不可能让先生慢下亲生女儿的进度等她,于是又从外头请了个先生来。这先生就不如前头的了,只是一个小书院里的普通教书先生罢了,学问实在一般。
“你想上女学么?”傅矜难得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傅皎抬头,对上傅矜的眼,她的眼睛一直通透又平静,像藏着一片平静深幽的海,让人一下觉得亲近,却又觉得捉摸不透。
可是傅皎一直是知道的,大姐姐一直是很好的人。
在整个除了忽视只有施舍的傅府里,只有大姐姐,让她感觉自己是个人,让她感觉到了爱护,不是对阿猫阿狗那样的爱护,是一份即使细微的让人险些错过、却又无法错过的对小妹的爱护。
她突然不紧张了,重重点了点头:“想,我想的!”
怎么会不想?
女学是什么呢?是只有贵族女子、且是得宠的有头有脸的贵族女子才能上的学堂,里面的女先生很有学问,不教授《女训》之类的书,而是教一些类似于诗词歌赋、家族观、为人处事的东西。但除了教学问外,还有很有经验的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来专门教行为礼仪。
凡是从女学出来的女子,无一不是知书识礼,文采斐然,礼仪得当,不仅得人赞誉,也是大家族挑选儿媳的重要人选。
可以说,入了女学,就比寻常女子的地位高出一大截来。
傅矜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去吧。”
傅皎乖巧地福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傅矜则在夏末的凉风里,慢悠悠地踱回去。
想起上辈子她偶然在宴会上看见小姑娘躲在假山下读书。
又想起她出嫁回门,傅皎小心翼翼地递出一个香囊来,上头用针线仔仔细细地绣了大片的青竹,往里头翻,会发现是双面绣,很难的绣法,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香囊里头是足足二百两银子,和一个铜钱,那小姑娘认认真真地告诉她,那铜钱,是她姨娘生前特地去寺里给她求的,自从戴了那枚铜钱,她就再也没病过了。至于二百两银子,小姑娘没说,实际是她存了十几年的钱。
她问傅皎为什么给她这样的东西,毕竟那对傅皎太贵重。那半大的女孩子红着脸说,因为姨娘病逝的时候,是大姐姐帮了我忙,才让我姨娘能好好安葬,也是大姐姐帮我提醒的母亲,才让母亲记得帮我寻了先生。
那些事她都不大有印象了,傅皎却真的实实在在记了十年。
又想起上辈子这小姑娘病逝,消息传到东宫已经是很久了,因也不当什么大事,也没得特地和她说。那时候傅矜想,是不是没了那枚铜钱护着她,她才病逝的?若是这样,当初不管怎么样,也会让傅皎将铜钱好好留着。
那样腼腆聪慧又知恩的女孩子,不应该早早离开。
她想着,面上没有别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谁也没有察觉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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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袁巧巧回了康乐伯府后,直奔正院去了。
康乐伯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和康乐伯夫人喝茶叙话,见到女儿竟天色还没暗下就自觉回来,很有些惊奇,毕竟之前关了这么久,照这丫头的脾气,应是好好出门玩个痛快才是。
“回来了?玩的尽兴么?”
袁巧巧扯了扯嘴角,一路回来已经理了一些头绪,眼下有了几分理智回来,问道:“爹,如今表哥和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怎么问这个?”康乐伯惊讶,毕竟女儿从不过问这些事。
“您就告诉我罢。”袁巧巧缠磨。
康乐伯顶不住她,只得和她说。
想起如今朝中局势,康乐伯实在不得不叹一口气:“……自打之前柳州堤坝一事,坚王和太子的擂台是打的越来越艰难,太子殿下本就是正统,又心思更深些,坚王殿下实在吃了不少亏啊。”
说起这些,就连康乐伯夫人都很怅惘,毕竟康乐伯府可是明晃晃的坚王党。
两人唉声叹气起来。
袁巧巧看了看父母亲,突然闷不吭声跪下了。
康乐伯夫妇一惊,就要扶起来:“这是做什么!”
袁巧巧却死死跪着:“爹,娘,女儿知道女儿接下来要说的话胆大包天,但请你们听上一听。”
听她这么说,康乐伯无法,只能挥退了屋里的下人,又命人在外头把守:“这下你能说了?”
袁巧巧看了她爹一眼:“爹,你有没有想过……改投太子党?”
“你!”康乐伯没想到她胆子大成这样,下意识就要喝止。
袁巧巧却一股脑把之前想的倒了出来:“如今的朝政您也看出来了,太子殿下的才能不是坚王殿下能比的,他才能不够,又不比太子殿下得圣上喜欢,我们家站坚王一党,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见康乐伯顿住了,她又继续说:“而且上回的事您也看到了,我不过是得了贵妃娘娘一个镯子,是凭的本事,又不是谄媚得来的,坚王就不容成那样。就算坚王殿下真的得以继承大统,哪天咱们家犯了什么错,坚王殿下根本记不住咱们家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