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荐谁也没看,一眼直直瞄向站在薛妩身旁的傅矜,脸色沉得厉害,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怒火。
到底是城府不够。
傅矜抚了抚衣摆,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反而对视过去,脸上带着一份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发现别人丑事的尴尬。
倒是薛皇后开口:“太子。”
时荐不得不上前去:“母后。”
薛皇后没有发表什么观点,只是问:“里面的姑娘是哪家的?”
时荐死死攥着拳,他怎么会知道!
还不等时荐应话,里头的人就自己走了出来。
人群中的康乐伯夫人顿时眼前一黑,颤颤唤了一句:“巧巧!”
之前光线暗看不大清,时荐才误以为这就是之前安排好的那个口技者,现在袁巧巧走出来,他才看的分明,这可不就是康乐伯府的女儿!
事到如今,袁巧巧还不算太笨,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但她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只能忽略,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太子,而后才朝薛皇后行礼:“皇后娘娘,臣女是康乐伯府的袁巧巧。”
薛皇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是康乐伯的千金,生的好模样。”就不再多说,和往日她并不管他人闲事的形象并无出入。
可是却再次确认了,太子之前在屋里表白的,就是康乐伯府的千金了。
在场的人神色微妙。
要知道,康乐伯府可是坚王殿下的母家,之前站的都是坚王一队,今天竟然和太子殿下暗结姻缘……
康乐伯夫人上前赔罪,脸色有些发白:“是臣妇管教无方,才让小女这么不懂规矩。”
袁巧巧想得明白。
之前她同她爹说了那一番话,她爹虽然有所动摇,但看在坚王母妃,也就是她的姑姑惠妃的面子上,却一直下不去决定,如今这一出,是康乐伯府最后的机会。
况且太子殿下于她有意,贵妃娘娘也赏识她,嫁到东宫去,比为了替坚王拉拢人脉而嫁个臣子好上太多!
袁巧巧福身,语气激动又羞愧:“是小女失礼,实在是太子殿下相邀,言及倾慕臣女,臣女见太子殿下玉树临风,器宇轩昂,亦……这才做出如此丢人之事。”
康乐伯府的大小姐,虽然人品恶劣又有些愚笨,但小聪明还是很有些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都知道,薛皇后身为太子母亲,就算不想管闲事,也不得不说上两句了。
薛皇后看着母女两个,从两人神色各异的脸上掠过,点了点头:“少年慕艾,本宫能理解。虽然此时有失礼数,但却并无逾矩行为,无碍。”
承认了两人的彼此爱慕。
袁巧巧心喜,还是按耐住,行礼:“谢皇后娘娘。”
康乐伯夫人心下着急,但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若在站在坚王这一队,恐怕坚王对女儿也有所隔阂,袁巧巧是康乐伯夫妻唯一的孩子,放在心尖尖上疼,康乐伯夫人周旋的话在舌尖绕了两绕,还是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只是行礼道谢。
此事了了,薛皇后这才看向傅矜:“去哪了?怎么和小九一起过来了?”
傅矜温声:“先前弄脏了衣裳,本想回行云阁换一身,结果碰上表弟,说是迷路,今天府里忙,也没碰上侍从,我想着离得不远,先带他来找太子殿下一同回正厅。”
谁知太子这还有这事。
她的话意犹未尽,但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又往太子身上看了一圈。
时荐从头到尾脸色难看的厉害,更是看都没看袁巧巧一眼,眼下死死盯着傅矜那张芙蓉面,眼中有愤怒,也有求而不得的不甘。
傅矜笑了笑,没再说,继续回薛皇后的话:“姨母和母亲继续赏花去吧,我就先回行云阁更衣了。”
她转身看着身旁的时尧,眼波流转间带着温和:“这儿人多,表弟就找个下人带你回正厅去吧。”
时尧点头,简单应了声好,眼神却从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傅矜对他这样子已经有些习惯了,暗自腹议这表弟看人的习惯着实怪得慌,就告辞离开了。
两人衣摆擦过,时尧仍看着她的背影,见她一步步走到小路尽头,明明脚下只有秋天枯叶,却让她走出步步生莲的样子来,逼得人挪不开眼。
他暗道,她的眼睛才会最好看的。
而后同薛皇后和薛妩告辞,回正厅去了。
时间倒转回之前。
傅矜目光扫视过眼前的黑衣人,眉头一凝。
时荐倒是胆子大,竟然带了这么多暗卫到卫国公府来。
那小厮早就躲到一边去了。
是了,面前这些黑衣,就是时荐派着来以防万一的。
时荐为了今天,可以说是花足了心思。
他先是在卫国公府安排了下人,让这下人在今天宴席上站在最方便傅矜指使的地方,顺理成章为时荐引了路。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以太子名义相邀,让所有人知道傅家千金是与太子一处去的。
而后打湿了傅矜的衣裳,让她不得不回行云阁更衣,一来一回,就是很长的时间。
接着又重金寻了个口技人,在挽月庭侧间里,模仿傅矜的声音与时荐对话。
时荐当然知道眼下立刻让“傅家千金”答应有些心急,只让人佯装犹豫和动摇,最后再推辞开。
而后让太子麾下的一位官员夫人提出游花园的提议,如此必经挽月庭,让众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再加上傅家千金不见身影,显然就是在屋里头呢。
这样,所有人就都知道,傅家小姐和太子殿下的婚事,还是有些苗头的。
接下来,时荐不会太着急,他会空着太子妃的位置一年,更加坐实了两人有约定的事情。
待这“秘密”在京中传开,就有大臣在朝堂上请皇帝下旨,请给太子赐太子妃。
时荐再表现出不肯来。
这样一来,几乎满朝文武都认为太子是在等卫国公府的小姐,为了江山社稷,明里暗里都在给卫国公府施压。
皇帝则是扛了一段时间,而后表现出被群臣恳求的无奈,私下会见了傅苍几次,表达了太子对傅矜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