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宴和明黛在南巷私房吃晚饭的时候,裴肆正在医院交付拖欠的医药费。
裴母的名字是秦韵。
她如今在床上躺着,脸上安静祥和,看起来年轻时是一个极温婉的女子。即使现在被病魔缠身,也没有露出忧愁的样子,不然怎么会教出裴肆那样半点心计也无且宁折不弯的性格。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公司集训吗?”裴母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今天是周三,不放假的。
裴肆在医院楼下买了两份12元的餐盒,三菜一汤,两荤一素,不算很贵。他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拿出床边的折叠桌展开。
“今天我被一个很厉害的经纪人签约了。”他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已经长大了,口吻里没有一点小孩子期待被表扬的语气,只是在淡淡地陈述这件事。
秦韵笑着起身想摸他的头发,忽然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端饭的孩子已经长得很高了,自己已然够不着他了,也可以放心走了。
她缓缓地放下手,拿起筷子吃饭,欣慰地笑着:“你长大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裴肆继续说:“杨姐借了我一些钱,你的医药费能交上了,家里欠的债我也都还完了。”
杨姐就是他签约的经纪人呐,秦韵呆滞,抬起了头。
她虽然不知道娱乐圈的运作,但是也知道刚签约的新人,一般经纪人是不会随便就借出去几十万的,她结巴了一下,以为裴肆做了什么不好的交易:“你、你不会……”
其实裴肆签字的时候,还仔细看了一遍,合同里明确写了“不得主动或被动私下结交任何娱乐公司的人”也就是说杨宴绝不允许她手底下的艺人有潜规则行为。
“没有,您放心吧。”他又拿起刀削了一个苹果,切块,装在盘子里。
秦韵点点头,又开始唠家常:“你都大三了,有没有谈个女朋友,带回来给妈瞧瞧。”
她最近经常提起这件事,仿佛是想在未来弥留之际能看到自己幸福美满。
裴肆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明黛的模样,长发及腰,吊裙及踝,肩上垂着几根碎发,红唇晶莹,眼角有一颗泪痣,腰宽仿佛只有自己的手掌那样长……
随即自嘲地摇摇头,心中嗟叹,她那样光芒万丈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自己初心萌动的喜爱,大概是所有正常人的反应吧,很少有人看见她会不喜欢的。
“你的病发现在初期,现在被控制得还可以。现在有钱了,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找专家会诊,肯定会好的,我不着急。”
他心里曾经没有过一个人,现如今有了,但是自己攀不上。珠玉在前,即使有更美的女孩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想与其相处。
明黛于他而言,就像是找了好久的故人,窗外一瞥入梦来,今后自难相忘。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但他就是知道,这一生非她不可了,爱情总是来得很突然,他其实还没做好准备。就那一瞬间的念头,他想成为娱乐圈的顶流,想成为足矣与她并肩的那个人,可以拥有弥补家世的资格,可以娶她……
秦韵知道他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有女性朋友,曾经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趁他不在家时上门拜访,但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人。
她总觉得是自己离婚的事情影响了裴肆,让他对恋爱、结婚之事不太上心,甚至敬而远之。但是做母亲的,总想孩子身边能有人陪着,这孩子让人觉得太孤单了。
“那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可要带过来给我看看。你不擅交往,以后可要对人家好。”秦韵也不再提这事儿,只是心中挂念,时而叮嘱一两句,她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不会差。
裴肆敷衍地点了点头,自己求娶之路尚且漫漫远兮,只见了一面,何谈恋爱结婚。
……
南巷私厨,包厢内溪边亭间。
“每次都托你的福,我才能吃到这儿的招牌醉蟹。”杨宴放下了往日的端庄严肃,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形象。
南巷私厨的隐蔽性极好,菜色也是国菜厨师精心钻研,几乎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来。即使是杨宴这样人脉极广的经纪人,怕也是难以拿到这里的专属会员卡。但是这家店恰巧就是明氏饮食公司开设的,所以明家小小姐来这里自然是畅通无阻。
“你要是想来,我给你一张卡就是了。”寒笙不甚在意这些问题。
杨宴吃了许久,还没有停嘴,嘴里塞着东西嘟囔着:“这好东西吃多了就不好吃了,还是偶尔来一次比较有惊喜。”
寒笙点点头,喝了一口手边的温水,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出去洗个手。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拐角处就遇到了一个欺男霸女的场景。
那个长相平平的男子寒笙脑海里有印象,似乎是张家的儿子,上有哥哥姐姐,家里最小,肆意妄为惯了,总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正拽着一个女孩往包厢里走,那个女孩死拉着门,不肯进去,很嚣张地说“老子看上你,自然不会亏待你,跟我吃香喝辣,何必在这儿当个服务生。”
寒笙瞄到了那女孩子的铭牌,她叫夏乔。大概是那位张先生看上了这个服务生,想包养人家,那个夏乔不干。
可惜寒笙对这种事向来不感兴趣,人自有定数,时是好是坏她都不应该再参与其中。再者她很少管闲事,所以就打算当作看不见。
但是,夏乔突然抬头盯着寒笙,水润的眼睛闪烁着泪花,似是很委屈的模样。
寒笙心里微微颤了一下,觉得这个神情极为熟悉,用神识探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面露不虞但还是走过去制止,严肃中带着警告:“张少这是做什么呢?”
张彦看见寒笙走过来,连忙松手,夏乔立马跑到寒笙的身后,他谄媚又有点惧怕地恭维:“明小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私厨了?”
寒笙瞥向身后正紧攥着她裙角的夏乔,大小姐气场全开,压制着张彦:“我的地方想来就来了。南巷虽小,但待遇尚佳,这儿的员工也不是那些混迹于酒吧夜店之人。你可别喝多了,搞错了地方。”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眼神却是无波无澜,如同一汪古潭深深地盯着他。
张彦缩了缩身体,急忙说:“是、是我喝多了,对不起,我给她道歉。”
“夏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喝醉了、唐突了。”张家虽然是有钱,但只是暴发户般的有钱,论底蕴和人脉,都是远远不及京中世家明家、程家的。所以他虽然嚣张,但也经常被家里人耳提面命地教训不可得罪这几个世家。
张彦连忙夹着尾巴离开南巷私厨,寒笙回头平视夏乔,敛眸说道:“离开这儿之后,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夏乔看着她的寒眸瑟瑟发抖,知道自己不该随便进入这些世界,犯了错理亏,只能乖乖点头,弱弱地缩着身子。
寒笙不再分给夏乔一个眼神,转身离开,进入包厢。
夏乔目送她离开之后,看着空中的越虚兽,把它揪过来,调皮地说:“呦……这不是小相思吗?”
相思看见夏乔,连忙要跟上寒笙,夏乔伸手太快,直接上手揉了一把它的软毛,“那个人出现了?”
相思在她的魔爪之下躲来躲去,用爪子护住头上的一撮毛,恨恨地说:“早就看见了。”
“带我去看他。”
“不要。”那个人虽然对它一向不好,但自己也是他亲手送给主人的,它万万不会做这种吃里扒外之事的。
“须臾山的陌秋草我带来了,你要是不要?”夏乔的手里突然幻化出一捆仙草,拿到相思面前嗅了嗅。
相思抵抗不住陌秋草的香味,觉得此二人是同门师兄妹,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瞬间倒戈,点了点头,带着她过去了。
她来到病房门外一挥手,身形隐去,踏进门口。打量着坐在床边的乖乖的白净少年,撇撇嘴:“啧啧,又是这般模样,简直是朵黑心莲。当初就是这般模样骗走了师尊,现在又是这样,嘁。”
相思嘴里叼着草,牙齿一截截地啃着,口齿不清:“尼不能食用神腻!”
夏乔随手封住了相思的嘴巴:“好好护着师尊,他若是敢让师尊伤神半分,你要告诉我,我定饶不了他。”
“嗯嗯嗯……”相思还吃着草,满口答应。
夏乔看它一脸没心没肺,皱了皱眉,拿出一个玉牌挂在它脖子上:“我先走了,夏乔的生命线还要继续完成,不能偏离太多。若是以后有人来干涉师尊,有危险的话,就捏碎玉牌,我会尽快赶来。”
“我要走了,师尊不会滥用神力,但是你那微弱的神力还能派上点用场,定要护着她。”她揪起相思的耳朵,“你给我记住了。”
小兽的身体缩成一团,用手半遮住眼睛,连忙回应:“嗯嗯。”
夏乔手中化了一个诀,一人一兽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