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被一团阴影笼罩,抬头看到这个被黑袍遮得严严实实的“人”。
它仰头凶狠地吼:“把它还给我!”
听声音应该是女子,她食指和中指夹起这张薄如蝉翼的纸符,冷笑:“你这只神兽,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相思嗅到她身上有浓郁的魔气,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紧接着听她继续说道:“还是跟在寒笙的一条狗。”
相思幻化出原形,想起寒笙告诉它——“如果打不过就跑,等回来告诉我,我再去给你出气。”
它欲撕裂空间赶紧逃离,刚打开一条缝,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相思。”
寒笙手指一动,女人指间的护身符就自动回到了相思的身上,她瞅了一眼灰扑扑地越虚兽:“开放幻虚地,找一个地方好好躲着。”
相思愣愣地点头,攥紧护身符,圆圆的眼睛紧闭,挺胸抬头双角向上,霎那间一处无人之境便围住二人。
只要没有人踏入冷宫,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变化。即使里面发生了再大的波动,外界也不会知晓。
这就是越虚兽的血脉天赋——对空间的绝对掌控,制造和穿梭。
二人浮在空中对峙,四周皆是虚白。
黑袍女子右手一挥,袍子隐去,妖娆的身材显现出来,衣服简洁,堪堪遮住了重点部位。
手腕捆绑黑色长鞭,身体遍布暗色血纹,瞳孔墨红阴沉,如同砂纸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虚无空间:“寒笙神尊还是那般清冷孤傲啊……”
寒笙蹙眉:“你认识我?”
女子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寒笙意识到对方知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抿嘴不语。
“那我便来自我介绍一下,吾乃魔渊弦寂座下四殿之一——靡荼。”
靡荼报完名讳,迅速地冲向寒笙,丝毫不给她留反应时间,鞭子刹那间抽向寒笙的侧脸,目的明显直白,就是奔着毁容而去。
寒笙不动如山,却在下一秒消失不见了身影。
靡荼迅速转头看向身后,可身体却无法动弹,一柄长剑直指咽喉,寒光乍现,杀意浓烈。
传闻寒笙神尊少时一柄法器指妖佞,千变万化,已生灵念,剑出见血,扇毁千里,笛灭万物,丝绞神魔。
后来,谁也没看过她拔出剑。
但靡荼见过,整个封印在魔渊里的人都见过。
——只不过,那次她拔出爻光,见的却是自己的血。
此刻,寒笙终于露出了冷漠无情的一面,她其实一直都是清心御里不问世事的神尊。
只是因为在凡世待久了,一片玉心染上了人烟,才不那么冷心冷清。
“你知道些什么?”寒笙单手执剑,面不改色,尖锐的尖端缓缓刺入她的心脏。
爻光天生有腐化蛀蚀之力,对于邪魔气息更是敏感。
此时的靡荼痛到难以呼吸,咬紧牙关,心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是了,寒笙本体是光,天地间的第一缕光。
所以对她的压制会格外强烈。
“你把剑拔出来我就告诉你。”靡荼虚弱地谈条件。
寒笙充耳不闻,继续匀速捅进她的心脉。
“停!停下来!”靡荼慌张地大喊,“我说……我全都说!”
剑不动了,荼蘼身形解脱,整个人向后仰,坠在了地上,虚白的地面摊开一大面黑血。
她身上的黑色花纹在吸收到血液的那一刻发出红光,紧接着地面上的血液逐渐被吸收殆尽。
“弦寂曾经是你……”靡荼吞吞吐吐,延迟时间。
寒笙刚要重新持剑,就听到外面相思凄惨地大叫:“笙笙!救我!”
一晃神,再见地面上已无踪影。
她连忙强行打碎幻虚地,看到一道白影带着靡荼划过,消失在空中。
相思蹲在草丛里躲藏,一边哭一边嚎:“笙笙,快来救我……”
寒笙松手,爻光化为残影,看着这只小不点哭哭啼啼,方才的肃穆煞气一扫而光。
“好了好了,不会有人要杀你了。”她抱起灰不溜秋的越虚兽,头上的角还挂着几根青草,脏兮兮的也不嫌弃。
她轻轻哄着:“我来了。”
相思两只爪巴拉着她的衣领,很没安全感地呜咽:“笙笙,对不起,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
它拿出一个焚毁大半的白纸,委屈地小声啜泣:“它坏掉了,刚才有个白衣服女人突然出来攻击我,然后护身符帮我挡住了。”
寒笙轻柔地抚摸它的脑袋:“对不起,我给你重新换一个护身符,以后他有的你也都有。”
“真的吗?”
“嗯,不骗你。”
“那我也要香囊,粉色的。”
“好。”
一人一兽面朝夕阳走在红墙绿瓦的宫街上,温馨和暖。
……
等寒笙回来,宋皎依旧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弯翡进来上过三次茶水,他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迷,眉眼带笑。
寒笙定睛一看,嘴角压平,那不是……《风华京韵事》吗?
宋皎见她回宫,连忙迎上去,像是久等夫君回家的贤妻:“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
“它跑得有点远。”
寒笙也不知相思怎么了,非要脏兮兮的回来等她洗澡,还偏偏不肯化成猫,逼得寒笙只能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相思的双角。
幸好它的其他部位长得和猫倒是一般无二,勉勉强强遮掩过去了。
寒笙悄悄移向桌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走了《风华京韵事》,里面写的都是宋皎本人的“自传”。
若是被他看见自己在书后还写了批注,岂不是……
果然,宋皎玩味开口:“我都不知,殿下竟喜欢看这些……还在后面写下……”
见他要说出那些话,寒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
宋皎歪头,状似不懂地问:“我该说什么呢?我的殿下?”
余音环绕在女子的耳边,宋皎伸出手,环住她的细腰,盈盈一握。
“殿下,请许我孟浪一次。”
宋皎低头,薄唇吻在了她的侧脸,眼神里是看不到尽头的幽深。
二人情意缠绵,怀中的相思却闹起了脾气:“喵~喵喵~”
——笙笙!我要洗澡澡!
寒笙微醺的大脑瞬间清醒,抱起书和相思进入了后殿,脚步慌张仓促,略显娇怯。
“你、你、你快回去吧……明日再弹琴。”
宋皎却呆在原地不动,怔怔地抚上自己的嘴唇,愉悦地笑起来,犹如千年寒冰消融。
……
黑暗的小巷中,两个女人面对面屹立。
靡荼怒吼质问她:“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白衣女子始终没放下斗篷,温和地安抚:“谁知道她那死板的性格,居然会不顾世道压制,强行拔出爻光,但她肯定也受了伤。”
靡荼白了她一眼,嘲讽:“我已失去七成法力,魔魂也因心脉损伤虚弱至极,接下来怕是不能当你手里的刀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这世界使用法力,反噬会更加厉害。”
白衣女子沉默,似是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
半响,她温婉地说道:“我们是盟友,若你受了伤,自然应该由我顶着。”
“不过……”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傀儡,我们无需出面,也可将她扼杀在这个世界之中。”
靡荼没心思听她说那些阴谋诡计:“我不明白你费那么多功夫,偷来步武镜,做那么一个局。到最后,她毫发无损,反而差点害的尊主身败名裂,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衣女子沮丧惋惜地解答:“我原以为她会因之前的事记恨于尊主,谁知道她被封了记忆,还对尊主一往情深……”
接下来的糜荼也差不多猜到了:“所以你是想利用这件事让她看清宋皎的真面目,以她从前冷漠刻板的性格,必然不会对尊主产生什么好的第一印象了。”
白衣女子点点头,叹了口气:“谁知道她性格大变……”
“不过我们知道的比她多,月汲暂时被我引去了魔域,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声音一直都是温柔似水,听得糜荼直起鸡皮疙瘩,一边上药一边说:“如果不是我曾经……现下没有退路,断不会和你这种人为伍。”
白衣女子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为尊主,你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应当齐心协力不是吗?”
“毕竟我可是以一半的魔族子民为饵引走了月汲,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糜荼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剩余的魔族皆是无辜,你为什么要这样?”
白衣女子掀起斗篷,扬起清纯的笑脸:“那又如何?”
“为了他,牺牲一点草芥有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