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察见渊鱼者(1 / 1)孑与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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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瑞震怒:“霍齐庶子都俩了,放着正妻不娶,小妾却纳了一堆,感情是在等妹妹及笄?他白日做梦!”

“你要牢记:无论霍老二怎么撒娇,切不可让霍家人与你妹妹见面,见你四弟都不行。”岑林瞟了他一眼,这傻小子也不知经不经得起胭脂风刮。

岑瑞腰杆一挺,硬气道:“孙儿就算终身不娶,也断不能让妹妹嫁给霍齐。长姐瞧不上他,我也瞧不上。身高不及妹妹,一嘴鲍牙,小妾那么多,都不知他用不用得了?”

岑林好笑道:“难道你以后不纳妾?”

岑瑞:“不纳!翁翁没纳妾,父亲和叔父都没纳,我们家才能这样一团和气。”

岑林:“就算正妻无所出也不纳?”

岑瑞:“正妻不能生,不还有陪嫁和陪房吗?过继就好。”

岑林安心道:“走吧!她们还等着开饭。”

秋忙后,夫子告假回城,岑林见几个孙儿闲来无事,关起门来传授玄学,两个孙女作为陪衬也被安排后坐。

书房中凉风徐徐,岑林精神饱满,洪亮的嗓音道:

“《易经》以生为德,生生之谓易。天地自混沌未分的无极而来,清明醇化为天,混沌形成大地,万物自天地间生成、变化、消亡、再生…无始无终,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岑老爷子扫了眼堂下,岑瑞正用可惜的眼神盯着窗外的朱顶雀,只恨没有弓箭在侧;十三岁的岑玮一身天青色银线绣祥瑞交领直裾,饱满的额头,粉嘟嘟的脸蛋,干净的眉眼…岑玮是儿孙辈里最勤勉的,虽然早早备过功课,此刻还是两眼懵逼。岑玱只比岑玮小两个月,瘦瘦小小的,尖尖的小下巴,生得一副獐目鼠相,是个人憎鸟厌之辈,祸事一堆,正事一样不做,此刻正在请教周公,口水都沾湿了整本《易》。两个孙女反倒聚精汇神。

岑老爷子温和道:“玮儿有什么不懂的吗?”

“卦象倒还简单,爻辞却是晦涩难懂,孙儿研习了月余,还是云里雾里。”岑玮惭愧的垂下小脑袋,十分惹人怜爱。

岑老爷子慈爱的拍拍孙子的圆脑袋。

岑琼徐徐道:“不难懂呀!易学研究宇宙自然的变化规律,总结出共通性提前预测结果,我们要做的只是观察细微。”

老天爷给了你一样东西,必然取走另一样,这句话用在岑琼身上最适合不过,二十一岁的岑琼长得真是一言难尽…肉墩墩的身形不足六尺,稀疏的头发勉为其难的撑住金簪,大盘脸上油黄的粗皮,眯眯眼,猴子嘴,一身的浅灰白杏花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愁云惨雾…当年她嫁给马强,嫁妆都是她自己准备的,家里向征性的挂了些红彩带,翁翁没有出席婚礼,母亲一脸铁青,叔父只露了一面,脾气好的婶婶一直在招呼客人,一句话都没跟她叮嘱,只有岑珺宽慰了她几句。

成婚后,岑老爷子一句‘嫁鸡随鸡’断了她的例银。马强家五口人挤在三间破瓦房里,家俬倒还齐全,成婚当晚她被告知:为了办这场婚礼,马家举债十五俩,还是打着她的名号借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债主上门,婆婆拿她的嫁妆抵债。她也没什么嫁妆,只不过收拾了五大箱旧头面、衣物。

马家的日子太清苦,接连几天的寡油萝卜、青菜,只差糠没吃过。岑琼实在咽不下去,趁夜搬回了娘家。马强厚着脸皮住进岑琼闺房,只是作为马夫,他永远上不了岑家席面,岑家主仆都不爱使唤他。人太闲了容易滋生事端,马强成日在外晃荡,也不知干了什么不着调的事,夫妻渐生口角。岑琼在自家也抬不起头来,终日躲在阁楼研究玄学。

反观岑琼身旁十四岁的岑珺,身高将近七尺,标准的鹅蛋脸,眼眸清莹得像含着寒露,眼尾微微翘起,面颊清冷,鼻头俏皮,珊瑚红的唇色上薄下厚,微深的唇角显得孩子气,一头青丝仅一支核桃纹脂玉簪绾住,髻上只饰几根黄翎,绦带上别了串幽香的玉兰花,一身钴蓝绡纱交领直裾映着白晢的肤色,原本健美的身形也显得楚楚动人。

岑玱不知何时醒来,朦胧的眼神,尖细的小下巴上一片干涸的唾渍,小嘴咂巴着咽下口水,扯起袖子撸了把脸,小脑袋摇摇晃晃道:

“这有什么好记的?需要的时候翻书便是。”

岑老爷子一记厉色飘来,岑玱一慌,忙低下头颅。

岑老爷子转头讨好似的对岑珺道:

“珺儿有何看法?”

“很美呀!”岑珺清润的声音透着喜悦。

岑玱不屑。

岑玮不解。

岑林:“什么东西很美?”

岑珺梦呓般:“混沌初化的大地,一粒种子藏在泥土里发出新芽,展开绿叶、新枝,然后开花、结果,种子掉落在地,有的被禽鸟啄食,有的留在地里待来年开春。禽鸟吃下种子产卵蛋,蛋生鸟,鸟在生蛋…草木一枯一荣,生生得以繁衍;天色一夜一新,岁月便也沉甸。”

岑林面色微暗。古训:察见渊鱼者,不祥。

岑玮还是懵懂。

岑瑞一喜:“妹妹想打猎啦?”

岑玱嘲讽:“几条线就能联想这么多,你菜花吃多了吧!”

岑瑞唬下脸刚要喝斥,岑琼青着脸冲岑玱呛道:

“你还是闭上嘴巴睡觉吧!秦岭狼群肆虐、熊虎为患,自古无人敢邻山居住。若不是祖上精通风水之术,翁翁将其发扬光大,小梨村哪有我们的份?”

岑玱嚅嚅。

岑老爷子并不理会岑琼,对岑珺道:“珺儿穿得这般素,可是腻歪了旧头面?过几天翁翁去城里收租,顺道给你打几副时新的样式。”

岑玱兴奋的抬头:“我要两身四哥这样的天青色圆领绸衫。”

岑瑞讥讽:“谁问你啦?长得跟黄鼠狼似的,穿着龙袍都不像太子。”

岑玱接连被呛又羞又恼,侧脸瞪着高出他一个头的胞兄,满满的憋屈爆发:“翁翁偏心!”

“啪”的一声,岑瑞操起桌上的《易》扫向岑玱后脑勺,喝斥:

“你这副狗德行,是个人都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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