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白露时节的夜晚秋风微寒，这样的气候最是怡人，班日的心情也是无比舒爽…

岑琼从外进来：“书呆子，你不看书怎么还吟起了诗？”

班日：“刚看完了《律历志》。”

岑琼：“哦？那我考考你：合朔日是什么日子？会有什么状况？”

班日：“合朔日发生在每月初一，太阳和月亮同升同落，当月亮挡住了太阳就叫合朔，也叫日食。月亮的光芒被太阳掩盖，直到初三才能看见月亮。”

岑琼：“月离于毕，则大雨将至。何解？”

班日：“月离，指满月；毕，指西方白虎第七宿；毕宿在满月附近，雨季即将来临。此外，夜半天寒中有黑气相连，谓之黑猪渡河，亦为雨候。”

岑琼一惊：“你竟然三天就把《灵宪》和《律历志》全背了下来？”

班日讷讷：“小时候，我爹让我每天背一卷经文，背不出来就不给饭吃。许多经文都是笈多国的文字，我看不懂，只能紧挨着师傅们打坐，盯着他们的嘴巴诵经。”

岑琼身为长姐，平时就母性泛滥，听到这种遭遇不仅唏嘘，道：“听说笈多国在西方的西方。”

班日：“佛徒送了些产自笈多国的群青染料，我让人染了布，剩下半匹送了阿珺一半，给姐姐也留了一半。等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吧！”

第一次有人平等对待她和阿珺，岑琼很是感动，道：“群青是什么颜色？”

班日自阁楼上取出包裹递给岑琼，这三天除了吃饭洗澡，其余时间他都呆在书房。

岑琼抚着绸布一角，群青是一种色泽鲜亮的深蓝色，却泛着淡淡红光，让人感觉莫名的安宁。

班日：“这种颜料很难得。据说是用青金石、黄牛血和胭脂虫等配方反复焠炼、提纯得来。在笈多国也不多见，它有个非常妙的作用：用它涂墙或是做成帘幔，光看着就能缓解阳亢、失眠之症，镇定的效果尤其明显。”

岑琼爱不释手，却道：“难怪看着这么舒服！这颜色阿珺一定非常喜欢，还是给她吧？”

班日：“今天她及笄，我送的就是这种布料。足够让她做两身衣服，这些你留着吧！哪怕你不喜欢，将来若是有手头紧的时候也可以换些银俩。”

“长姐、班师傅，你们在聊什么？”岑珺和岑林一同入内。

班日与岑林互相见礼。

岑琼见了岑林一阵惊慌，道：“翁翁金安！琼儿这就走！”

岑林冰冷道：“我是来找你的，上灵台给你妹妹卜一卦。”

岑琼却是受宠若惊，道了声“喏！”，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饰物尽数除去。

岑珺摇了摇手中的金钱卜，顽皮道：“有劳长姐动手！”

岑珺说罢往灵台走去，岑琼待岑林先行。

岑林往桌上的布料一瞥，道：“做姐姐的应该时刻想着弟弟妹妹。”

“这…”班日刚要开口，被岑琼抢了先道：“琼儿呆会儿就差人给三妹送去。”

“嗯！”岑林脸色稍霁往灵台走去，岑琼唯唯喏喏的跟在后头。

班日看懂了岑琼的卑微，很是为她难过，一直站在窗口观望灵台

灵台上，岑琼虔诚的拜过天，手捧龟甲分六次起卦，占得坎卦，正惴惴不安。

岑林脸上阴云再起，道：“没你的事了。”

岑琼福了福身离去。

岑珺：“翁翁不必忧心！又不一定准。”

岑林嗔怒：“你这个傻丫头！哪有砸自家招牌的？”

岑珺：“从小到大都是这卦，珺儿不也活得好好的。”

岑林：“以前不出门，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呀！”

岑珺：“那珺儿给您招个上门孙女婿，也好让您安心！”

岑林笑骂：“果真是个没羞没臊的！难怪华露说你皮厚实！”

“那死丫头自各恨嫁，恨不得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家挨门挨户的推销。要不是我拦着，她都准备跑您院里去了。哎丫…”岑珺正说着，额角挨了记爆粟子。

“你个小王八糕子，连你翁翁都敢消遣！”

祖孙二人在笑骂中将卜卦的事抛在九霄云外。

岑琼刚走到台下，台上便传来岑林的笑声，心里像打翻了酱壶五味杂陈。

“翁翁，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个天赋高的，可不能埋没了，您的占星术也教教长姐吧？”

“你姐让你来说的？”

“哥哥不喜欢读书，四弟、五弟天资不够，您也不让我学易，翁翁这么高的术法，总不能失传吧？”

“翁翁屋里有本《九宫》，先师曾做过批注，也有翁翁的心得，今天是你生辰，权当礼物送你了！”

九宫是把天空以井字形划分为九个等份，在夜间观天的七曜与星宿移动，可辨天下吉凶。

“太好了！谢谢翁翁！”岑珺欢叫着跑下灵台

书房，岑琼和班日同在窗前遥望灵台，台上的祖孙不知聊着什么？二人似乎都很高兴。

岑琼：“以前总觉得她性子清冷，不爱搭理人。后来发觉每次翁翁不开心，都是她哄翁翁笑，她几乎都没有忤逆过长辈。”

班日没搭腔。

岑珺跑进书房，拉着岑琼开心道：“长姐，翁翁把那本书送给你了”

岑琼：“是师祖注的《九宫》吗？”

岑珺：“嗯！在他屋里，你去拿吧！”

岑琼喜不自胜。

“咦？我怎么给忘了？”岑珺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往灵台走去，远远的便对岑林道：“翁翁，你偏心！”

岑林莫名其妙：“翁翁怎么偏心啦？”

“您送长姐《九宫》，还没同意珺儿学易。”

“察见渊鱼者不详，智料隐匿者有殃。教你观星是为了辨节气、定方位，好让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壮实。听翁翁的话，姑娘家别碰那些东西。”

“那长姐…”

岑林摆了摆手：“她的命数已经不能更糟了，随她去吧！”

岑珺脸色泛青，她一直想不明白，翁翁对长姐为何如此冷漠？

翌日未时，媒人送来霍二的庚帖，岑林去祠堂合八字。

岑瑞的生辰他在熟悉不过，是癸酉年，壬戌月，壬戌日，巳时生，属金命，且是‘剑锋金’。

霍二庚帖上写着：霍烺丙子年乙未己巳午时。六月十六正值仲夏大暑天，午时生火气最盛，为火鼠。火克金，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