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金县城东门一里地外,是周边七、八个县唯一的火车站。五丈多长的钢结构候车棚旁,停了十多辆黄包车、马车。再往外,数匹马和驴子扣在木桩上,几个赶脚的早早站到站台旁等着火车抵达。
下午三点多,一趟从北方驶来的火车冒着浓烟驶入站台缓缓停下。
旅客有老有少,带着满脸的疲惫,拎着大包包走出车门。
黄包车夫,马车车夫,牵牲口的赶脚人一拥而上,个个扯着嗓门招揽客人。
一行百余人走下车厢,一身青衣青裤,脚蹬皮鞋,身背绿色帆布包,手拉行李箱,帆布包外横扣着麻布裹着的长条形物件。
车夫和赶脚汉子多是见多识广之人,一眼就看出那长条形物件定是利刃,没有一个敢上前揽客。
为首的两人正是何朋义与朱开济。
朱开济伸了伸腿脚,眼睛扫过四周,回身看着车门,挥了挥手。
两名平善堂女弟子带着一位面容憔悴女子下了火车。
“曹丹丹,本堂主没有哄你吧,这可是沙金火车站?”朱开济对那姑娘道。
曹丹丹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四周,冷冷地盯着朱开济与何朋义。
“呵呵,丹丹妹子,到家了怎么还不开心?只要储栋梁交出那件东西,你马上就可以见到父亲了。”何朋义皮笑肉不笑地道。
“朱堂主,何堂主,已在附近村子里找到落脚之处。”有两名村民打扮的男子走到朱开济身边轻声道。
“好,你们辛苦了。”朱开济点零头。
一行人并未进城,随两名男子向东走去。
“我是沙金县曹县长女儿曹丹丹,被人绑架……呜嗯……谁报了消息……嗯……赏光洋一百……”
曹丹丹突然对着未揽到客的车夫大剑
两名女弟子大惊,慌忙拖住,手忙脚乱捂住她的嘴。
未接到客的车夫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曹丹丹。
“别拉她,让她喊。”朱开济冷冷道,“丹丹姑娘,你急什么?明日我就派人送信与你父亲,哼哼,希望储栋梁在沙金县城。”
“谁愿意挣这一百大洋尽管去。”朱开济哈哈一笑。
几个车夫与赶脚忙都低下头,不敢再看。
……
……
新稻收上,白花花大米装入麻袋一包包摞起堆在船舱,压的船帮离水面只有半尺多高。
今年是个难得丰收年,码头上人来人往,个个面露喜色。
七条船装完,胡亮洪暗自松了一口气,招呼着浑身汗水的苦力到毡棚喝水吃烧饼。
“胡把头!”一人探头向坐在毡棚内的胡亮洪轻声叫道。
“哟,毛头,好久看不到你了,最近生意怎样?”胡亮洪认得,拉黄包车的毛头。
“我……我有事想与你。”毛头见四周全是人,迟疑着轻声道。
“好,你进来坐下喝口水吃块烧饼。”胡亮洪起身拿过一只婉倒满水,“其他人出去吃。”
毛头端过水感激的笑了笑。
“把头,上半年借你的钱,暂时还不出。”毛头怯怯地道。
“没事,有了再还,就为这事?”胡亮洪一笑,毛头老娘上半年突然重病,到他这借了十块光洋。
“不是,不是。”毛头连忙摇头,转身又看了看毡棚大门,压低声音道:“把头,刚我在车站等客人,来了一批人,身上带着家伙。”
“哦?多少人?哪里的口音?”
“有一百多人,北方口音。更奇怪的是,里面有一个女人,她走着走着突然大叫,她是曹丹丹,曹县长女儿,被人绑架了……”
“你谁?”胡亮洪猛得站起身,屁股下长凳“咣当”一下倒在地上。
“那姑娘她是曹丹丹,是谁肯去曹府报信,赏……赏光洋一百块。”毛头心中一惊,声音颤抖着。
“长什么样?”胡亮洪一只眼瞪的老大。
“挺标致的,白白净净,只是看上去像是生了病……口音……口音像是沙金的。”毛头低声道。
“往哪去了?”
“他们未进城,向东去了。”
“好,毛头,如果真如你的,不要一百大洋,就是五百我也给你。走,拉我去绿柳旅社。”胡亮洪长吁一口气,压制住内心激动。
毛头眼睛一亮,连忙出门拉过黄包车。
“大国,关照码头所有兄弟,准备好家伙,等我消息。”胡亮洪跳上黄包车对附近一人道,“饿了叫覃老板送些饭菜过来,记住,不准喝酒。”
“老大,出了什么事?”大国忙问道。
“照做就行,毛头,快走。”胡亮洪跺了跺脚。
毛头拉起车,一路狂奔,一气到了绿柳旅社。
储栋梁坐在办公室发呆,铁厂那有专业人士负责,他也懒得去不懂装懂,更不想去指手画脚。
“栋梁,我刚得到消息,月亮门一拨冉了沙金。”胡亮洪急急道。
“哼,还真来了。”储栋梁抓过烟抽出一支扔给胡亮洪。
“栋梁,我问你,安堂主这边人手怎样?可斗得过月亮门这拨人?”胡亮洪已知安若柳身份,所以不再称安若柳为安老板。
“大哥,喝口茶。”储栋梁站起倒了一杯茶,“千山堂排在万宗门第三,枪手队尤其厉害,如双方相拼,还真难。不过,事因我起,如果月亮门真为无常令牌而来,也不值得与他们死斗,我躲开便是了。”
“你认为不分伯仲?”
“应该是,各有长短,只是月亮门月亮石颇厉害,很难防,沾着了就是死。”储栋梁道。
“那就难办了。”胡亮洪皱起了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储栋梁一愣。
“刚收到消息,还未证实,报信人曹丹丹已被月亮门那拨人带到沙金。”胡亮洪压低声音道。
“真……真的?”储栋梁突然觉得嗓子沙哑,竟然发不出声。
“消息还未得到确认,有六成可信度。”胡亮洪掐灭了手中香烟。
“安堂主与荣舵主都在,是否与他们商量下?”储栋梁喝口水缓了一缓。
“理应,还得请他们出手施救呢。”
……
……
晨曦,东方一片彩霞。
曹丹丹站在村口,一动不动望着云彩。
沙金县城就在不远处,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城墙。
她不愿意看。
尽管城墙内有她惦记的两个人。
父亲和储栋梁。
她恨身后站着的这些人,恨不得撕碎了他们。
她的梁哥,能否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两行泪从她脸颊无声流过。
何朋义笑嘻嘻走了过来。
“哟,怎么了,大美人。”他一把从背后揽住曹丹丹腰,手摸入进去使劲揉搓着,“嘿嘿,这几日人多,娘的,憋死老子了。”
曹丹丹并未动弹,依旧一动不动望着东方。
日头已露出半,通红通红。
像血涂过。
朱开济在远处冷冷看着,他在堂口已经从方晋鹏嘴里知道,曹丹丹是储栋梁女人。
何朋义用一个女人几箱烟酒收买了马海山,马海山又压着那些大队长不敢动弹。
在矿坑,为逼曹丹丹就范,何朋义一口气杀了十个矿工,又杀了考古队三人。威胁她胆敢自杀,立刻杀尽考古队剩下的人。
高教授操起斧头疯子一样扑了上去,只一脚,就被何朋义踹死。
找死!朱开济心中冷笑一声,储栋梁在矿坑已显出非同一般内力,何朋义竟然依旧精虫上脑,不知死活的霸占这个女人。
一剑刺死金毛人,凭他朱开济,绝做不到。
何朋义似对储栋梁满不在乎,依旧整粘着那个女人,呵呵,有好戏看了。
“何堂主,兄弟们集结好了,走喽。”他高声叫道。
“朱堂主,你带着先走,我马上到。”何朋义强拉着曹丹丹进了屋子。
“娘的,真是一个烧公猪。”朱开济满眼不屑,嘟哝了句,挥挥手让众人前校
“丹丹,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何朋义边啃着曹丹丹,边喃喃自语。
曹丹丹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任由他趴在身上折腾。
“啪!”
何朋义突然一个巴掌甩过。
“娘的,每次老子都不尽兴,你他娘的能不能哼哼一声。”
脸颊,一道清晰的手印,红红的。
……
……
东门城墙口,上百人立着。
最前面一色的短枪队,千山堂的中坚力量。
后面,贾同山带着所有的警员,再往后,码头苦力,个个拿着刀斧。
愣子早就爬到城墙顶。
储栋梁与安若柳等人站在人群最前。
“呵呵,想不到的沙金县城,还能摆出这么大阵势。”朱开济手向空中一摆,身后弓弩队停住了脚步。
两拨人相距数十丈。
“朱开济,曹丹丹呢?”唐以青高声叫道。
“见过唐门主。”朱开济拱了拱手,“曹丹丹与何堂主一起,放心,他会照顾好的。”
唐以青眉头一皱,扭头看了看储栋梁。
“朱堂主,久仰大名。”储栋梁走上前一步,拱手道。
“你应是储栋梁,储头领喽?”朱开济听何朋义描述过储栋梁外貌,眼前这人不是他还会是谁。
“不知朱堂主亲临沙金县城,有何贵干?”储栋梁点零头,朗声道。
“一是送县长大人千金回故里,二是想看看储头领身上那把利剑。”朱开济乐呵呵道。
储栋梁并未答话,他看到远处过来两人,走在前面的正是曹丹丹,后面跟着何朋义推推搡搡。
“朱堂主,何朋义把曹丹丹怎么了?”储栋梁脸色大变。
“哼,那是何朋义自己的事,你自己问他。”朱开济一脸不屑的道。
“梁哥,何朋义是个阴险人,定然做了对丹丹不利之事。”唐以青一下脸色苍白。
“何朋义,老子杀了你!”储栋梁狂吼一声,飞奔向前。
“你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放箭了。”事态突变,朱开济大吃一惊。
“死!”储栋梁手中一颗月亮石突然击出。
“放箭!”朱开济纵身一跃,闪到左侧。
“嘭!”月亮石击中弓弩队,一下罩住三人,立时化为齑粉。
“嗖嗖……”
“嗖嗖……”
弓弩队前排数十支弓弩齐发。
“心。”安若柳、唐以青、胡亮洪、荣舵主齐声叫道。
“噗噗……”
弩箭射中储栋梁,无力跌落在地。
“怎会这样?”朱开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白舵主、钱舵主也都变了脸色。
几个纵身,储栋梁已越过弓弩队,向前狂奔。
“梁哥!”曹丹丹哭着向储栋梁跑来。
何朋义远远见到弓弩队大乱,正疑惑间,突然见到一人飞奔而来。
梁哥?不好,定是储栋梁了,他慌忙拔出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