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火光,秦立桓看着眼前这个胆小而勇敢的女人。
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六子媳妇已经猜到,她的丈夫战死沙场了。
秦立桓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有一丝微痛。
或许面对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有这种感受吧。
“娟儿~”
秦立桓轻轻唤了声,便是这个生性俏皮的小丫鬟儿,也是被这一幕闹得泪水顺着脸颊直流而下。
她慢慢的将那坛骨灰,递给了六子的媳妇。
六子的媳妇惨淡的笑着,不知道多少次她做过同一个梦。
梦里她总是会看到六子那张血肉模糊的侧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只是这一天就这么突然的变成现实了。
六子媳妇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她丈夫的骨灰坛,她微笑着用脸颊贴了盛有骨灰的坛子。
泪水顺着六子媳妇的脸往下流去,这个坚强的女人望着远处家宅内微弱的灯火。
她对着皎洁的明月,轻轻唤道:“六子哥,咱们回家!”
“回家!!!”
六子媳妇抱着骨灰坛,蹲坐在原野的道路,放声大哭!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不知道为何,秦立桓的脑海中突然跳出这首诗。
自己答应带他们回家的,只是没想到最终是这种方式。
大概是哭累了,六子媳妇抱着骨灰坛站了起来。
她对着秦立桓与众人言道:“谢谢,谢谢你们没把六子战死的消息告诉我公婆,他们年纪大了,对这件事应该承受不来,总之谢谢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六子媳妇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便往远处亮着灯火的家宅走去,她要带六子哥,回家!!
“少爷……少爷……娟儿觉得心好痛!”
秦立桓的小丫鬟娟儿望着六子媳妇的身影,泪眼婆娑!
马车又是吱呀吱呀的响起,皎洁的月光投射在车厢,黑色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在这之后,秦立桓带着这几人,又是往几个熟悉的地方而去。
秦立桓将当时托付给南下百姓的囡囡带了回来,他要带这个小女孩回长安,回他的家!
这是秦立桓对这个小女孩儿的承诺。
当车夫调转车头往长安城而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是渐渐放明。
小丫鬟娟儿与囡囡两人,趴在秦立桓的腿睡得那般香甜。
……
回到秦府之中,已经是辰时左右。
待秦立桓将这一大一小两位,妥善安置在家中之后,便往秦叔宝的书房走去。
“爹……爹……”
秦立桓轻轻敲着书房的房门,他敢肯定秦叔宝就在书房内。
因为这是秦叔宝多年以来的习惯,每天他只要起来的话,便会在书房待一两个时辰。
世人皆以为秦叔宝只是一名绝世猛将,但是他们不知道秦叔宝其实对书法,古文的兴致也是格外的感兴趣。
说起这些兴趣,或许便跟很久之前,他的那位救命恩人有关系了。
在三国时期,吕蒙被孙权劝多读书,最后有“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的美谈。
而秦叔宝也是因他这位救命恩人的劝说,最后爱读书的。
“吱呀~”
书房的大门打开,秦叔宝只是看了秦立桓一眼,而后便往书房里面走去。
秦立桓也是跟着秦叔宝,往书房内里走去。
待走了几步,秦立桓便发现一张宣纸被镇纸牢牢压住。
宣纸,秦叔宝挥斥方遒,他的字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桓儿,你可是想问那碑文的事?”
秦叔宝提起毛笔,在宣纸写了大大的“琼”字,随即又是连忙摇了摇头。
显然,他对这个“琼”字并不是十分满意。
“爹怎么猜到的?”
秦立桓好奇的看着秦叔宝,自己这“便宜老爹”难道会读心术?
“不用猜,你的性子和那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就连这相貌也是越来越……”
秦叔宝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了下来。
“连爹都没想到,只是几年,桓儿你就长这么大了。”
听到秦叔宝提起那人,秦立桓的神色也是暗淡了几分。
自己之所以去朔州三年,何尝又不是去怀念那个人呢?
“放心吧,这件事情陛下自然不会阻拦的,他已经同意在长安城内动工。”
“为突厥南侵略北境,英勇抵抗突厥大军而牺牲的将卒、百姓,建立纪念碑,这也是民心所向。”
“昨日,陛下跟我说起过这件事!只是……”
一大滴墨汁落在了白色宣纸,秦叔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陛下在宴曾偷偷问过我,你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何人?”
“他似乎对你三年前,拒先皇赐婚那件事情产生了疑心!”
“毕竟,今日的你确实长得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秦叔宝叹了口气,而后他便顺着墨滴的痕迹,写了一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