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短,穷人没有生活,有的只是生存。只有在满足了对生存的所需以后,才会开始追求所谓的生活。而想要满足生存的所需,穷人只有两条道,一是读书,以期将来鱼跃龙门,只是自古科考一条路,若不得贵人相助,想要从科考这条独木桥上顺利抵达终点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二是捞偏门,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勤劳致富这话是蒙人的,劳应该改成捞,只有勤捞,方能致富。若只勤劳,死后能有一副薄棺下葬那就算是很不错了。
穷人想要发达,最需要的还是有贵人扶持。张宝若不是因缘际会救了落水的二皇子,得到郑皇后的庇护,一个七品县令就足以将张宝的大业扼杀在摇篮里。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只能说张宝命好,在自身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得到了别人的保护,等到自身强大起来以后,那些让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县令,知府也就奈何不了张宝了。不过张宝只是一个幸运儿,这世上有的是有本事却得不到机遇的人。而这机遇,还需要自己去主动争取。
成贵本是钱塘江上一个艄公,辛辛苦苦劳累一天,所得也仅仅只够糊口。没人甘心看着别人大鱼大肉,自己只能吃糠咽菜,尤其是在知道有人跟自己出身差不多却待遇有着天差地别的时候,那心里肯定无法平衡。
张家准备派船出海的消息这些日子早已传遍杭州的大街小巷,自然也就传进了成贵的耳朵里。对于张家这次准备携带的货物,成贵不感兴趣,引起他兴趣的是这次张家派出的护卫船船长,阮氏兄弟。
听说阮氏兄弟共有三人,人称阮氏三雄,原本也不过是梁山水泊边石碣村里打渔的渔夫。可也不知阮家的祖坟埋在哪儿了,这三兄弟得到了张家家主张宝的青睐,亲自登门相请不说,更是每人给了一千贯作为三人各自的安家费。一千贯啊,不是一千文,这要是全用来买肉吃那得吃到什么时候?呸呸,做人要有点出息,不能光想着吃。
不能怪成贵没追求,他只是一个艄公,水性再好那也只是一个水性好的艄公。一年到头除了鱼肉管够外,别的肉想吃一回也不容易。
穷则思变,若是没有阮氏兄弟这个榜样,成贵也不会多想。可既然阮氏兄弟能够过上好日子,那凭什么自己就不行。不就是几个打渔的的嘛,我还是摆渡的呢,差哪儿了?
要说成贵那也是个胆子大的,在张家船队出海那天,他也拉着自己的结义四弟乔正赶到了现场,亲眼看到了在他眼里没什么了不起的阮氏兄弟如今是如何风光。可等到张家船队出海以后,成贵又犯了难。
怎么去见张宝呢?硬闯?人家张宝除了张家家主这个身份外,还是朝廷的钦差大臣,身边多得是保护他人身安全的护卫,自己兄弟两个硬闯,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可不硬闯改求见?人家是钦差大臣啊,干嘛要见自己这两个泥腿子?要是说有冤情要上告?那天晓得这张家家主究竟是个脾气,万一他最恨别人骗他呢?他们兄弟是来“求职”的,不是来结仇的。
拿不定主意的成贵带着乔正在张宝居住的地方附近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不过他们兄弟俩反常的举动却引起了负责保护张宝安全的徐宁的注意,一声令下,成贵算是如愿以偿见到了张宝,就是身份有点尴尬。
“刺客?就他们这样的?”听到有人禀报说抓住了两个形迹可疑像是刺客的人,张宝感兴趣的跑过来瞧热闹,只是看过成贵跟乔正以后,张宝狐疑的问徐宁道。
“大人,这二人这几日连续在这附近转悠,末将之前已经让人跟附近的居民询问过,这二人并非住在这里,既然不是住在这里,那为何频频来这?不用问,肯定是来踩点的。”徐宁十分肯定的对张宝道。
“那说不定人家是来找人的呢,只是一时没找到。”张宝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番跪在眼前的成贵,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几日一直在这附近徘徊?”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成贵,这是小人的结义弟兄乔正,我二人皆在钱塘江上为人摆渡,并非什么歹人。之所以这几日在这附近徘徊,是小人想要凭本事在大人这里讨口饭吃。”
“就凭你们?”禁军中有人出声道。
张宝循声望去,虽没发现是谁说了这句话,但还是一脸认真的说道:“英雄莫问出身,出身再好,也不如有一身本事好。我张家用人,一看人品,二看本事,什么出身并不重要。”说完又对面露喜色的成贵跟乔正道:“你二人既然敢在我面前说此话,想必是必有所持。徐大哥,先给他们松绑吧、”
“大人,小心有诈。”
“不必担心,徐大哥,这二人并非刺客,而是确实如他们自己所言的为人摆渡的艄公。”
“……诺。”徐宁见张宝如此说,只得一挥手,立刻便有人上前替成贵、乔正哥俩松绑。成贵一边活动有些发麻的手脚一边向张宝道:“多谢东主信任。”
“先别忙叫东主,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有什么本事呢。”张宝摆摆手道。
“回大人话,小人与三个结义弟兄自小便在钱塘江边长大,水性精熟,不自夸的说,就算是遇上大人麾下的阮氏兄弟,小人也不会输给他。”成贵此时心里少了几分紧张感,说话也顺溜了许多。
“呵呵……你倒是自信。只是眼下阮氏兄弟已经出海,不好让你们比试一番。不过你既然自称水性精熟,那想必划水的速度一定不慢吧?”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钱塘江边试试吧,若是真如你所言的那样,那给你们兄弟在水军里谋个职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不要想一步登天,上来就能够得到阮家兄弟那样的待遇。”
“只要大人愿给机会,小人自信总有一天能像阮氏兄弟一样得到大人重用。”
“好,我就喜欢你这份自信。来人,备车。对了,让厨房准备一些吃食给他们兄弟俩个,等他们吃完了我们再出门。”
“多谢大人赏饭。”成贵领着乔正赶忙谢道。
因为一会要下水,成贵跟乔正都只吃了六分饱便不再吃了,省得一会下水发生意外。而张宝则是窃喜,他目前主要打造的是水上力量,对于那些水性精熟的人自然兴趣更大。先前在苏州的时候就曾经命人去打探过以赤须龙费保为首的太湖四杰。这太湖四杰可是有眼光的主,看穿了宋江的虚伪,也清楚接受朝廷招安绝没有好下场的现实。在帮助梁山攻破苏州以后便坚决离去,并在离开前劝李俊尽早脱身,免得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而李俊也正是接受了费保等人的建议,才会在征讨方腊完毕,宋江准备回京领赏的时候装病请辞,随后乘船出海,做了暹罗国主。
太湖四杰的名头不小,只是张宝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此时的太湖还没有费保这号人物,有的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水贼。张宝光顾着想费保等人此时的下落,却忘记了钱塘江边还窝着四条龙。
成贵,谢福、翟源、乔正皆是方腊造反时方腊一方的水军总管。四人本都是钱塘江边的艄公,投靠方腊以后率领五千水军为方腊效命。不过此时成贵为了谋一场富贵主动找上了张宝,那以后这四人跟方腊就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有那也只会是敌对关系。
成贵并不知道张宝会痛快的招揽自己还有挖人墙角的想法,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真金白银的一千贯安家费已经拿到了手里。而且在听说自己还有两个结义弟兄谢福、翟源没来以后,张宝十分痛快的把他二人的安家费交给了自己,让他代为转交。这份信任,就成贵感动。
“小人向天明誓,此生若是有违大人命令,定会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成贵跪在地上冲着张宝邦邦连磕响头过后,举起右手发下毒誓。在后世有些人把发誓当放屁,可在古代,大部分人还是很有做人操守的,轻易不许诺不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观念深入人心,一旦发下誓愿,那轻易就不会做食言而肥的事情。
张宝理解成贵此时的感受,一个穷艄公,半饥半饱的混日子,突然一笔巨款落到手里,不免会被人怀疑有见财起意之嫌。而张宝不仅没有防范成贵,反而把另一笔巨款交给他,这不是信任是什么?至少在成贵看来,这就是张宝对自己的信任。
被人信任是一种很愉快的感觉,尤其是穷人,能够在钱财上被人信任,那更是对自己人品的肯定。辞别了张宝等人,成贵带着乔正兴冲冲的赶回家去找谢福、翟源告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而张宝也带着人返回城里,打点行装准备返回苏州。
张宝来杭州的目的就是将张家船队出海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好传到朱家海岛的耳朵里,能不能消灭朱家海盗这事还要看阮家兄弟的本事,若是朱家海盗没有上当,那张宝也没辙。
继续留在杭州对张宝已经没有意义,收到成贵四人可说是意外之喜,张宝私下里已经吩咐过成贵,等其回家见到没来的两个结义兄弟以后不必再来找自己,直接带着家眷前去四明山,到时自会有人负责接应。成贵对张宝的话深信不疑,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答应下来。
没了成贵等人的“拖累”,张宝自然要返回苏州,准备继续跟朱勔“斗法”。至于朱家海盗的事情,若是成功,那接下来自然就是张宝向朱勔发难的时候若是失败,张宝只能另想他法。
张宝这边在收拾行囊准备返回苏州,而苏州的朱家,随着朱汝舟的赶回也顿时就乱了套。朱汝舟的返回一开始让朱勔感到很诧异,自己这个侄子办事稳妥,在朱勔看来是长子朱汝贤的好帮手,此时不在六横岛上管理自家的私兵,跑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遇上了麻烦?
等到朱汝舟拿出朱勔写给他的“亲笔信”,朱勔一过目,顿时便怒急攻心,当场昏厥过去。
朱汝贤手里的亲笔信虽非朱勔亲手所写,但那是他口述、长子朱汝贤执笔,信中的内容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朱汝舟拿出的亲笔信绝非自己亲自口述的内容。
“逆子!逆子!”躺在床上苏醒过来的朱勔在得知接替朱汝舟的是次子朱汝功后,不由出声痛骂道。
“父亲息怒,二弟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干出这种错事。”朱汝贤一边安抚朱勔一边劝道。
“你住口!”朱勔怒喝一声,随即吩咐朱汝舟道:“汝舟,你辛苦一趟,立刻带人回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他若是敢反抗,就给我打断他两条腿。”
“侄儿遵命。只是叔父,即便侄儿此时出发,可算算时间,等侄儿带人赶回去的时候,二公子该干的事情估计也干的差不多了呀。”朱汝舟连忙领命,随后面露难色的提醒道。
“……这个逆子啊!”朱勔长叹一声,因为他知道,侄子朱汝舟所说完全在理。朱汝舟赶回苏州的时候也是张家船队出海的时候,等到朱汝舟带着人赶回去,张家的船队算时间已经通过了六横岛,以朱汝功那个急脾气,要么已经成功,要么已经失败,没有第三种可能。
“爹,此时已经不是埋怨二弟的时候了,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那张宝得知此事后的发难吧。”朱汝贤开口提醒朱勔道。
“对,汝贤说的是,为父如今脑子一团浆糊,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想法?”朱勔闻言微微点头,看着朱汝贤跟朱汝舟道。
“叔父,有句话不知您听没听过?”朱汝舟轻声问道。
“什么话?”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