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与黄经臣也算是旧识,但张宝更清楚二人之间的交情还没深厚到让黄经臣甘愿冒被人说与贼寇私通的风险。黄经臣前来既然不是自愿,那必是受人指使。而黄经臣的“上家”,自然就是当今的皇后郑氏。
要说张家跟皇后郑氏的交情,起初倒是不错,但随着张宝年岁渐长,并且渐渐“不听教诲”,郑氏对待张家也就越来越疏远,虽说双方并没有撕破脸,但关系也已经快变成“相忘于江湖”的程度。
张宝并不遗憾失去了皇后郑氏的关注,同样也没忘记当年皇后为弱小的张家遮风挡雨的那份情谊。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与谋,才导致双方分道扬镳。郑氏的最大心愿,恐怕就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二皇子赵柽成为太子,然后顺利登基接他老子徽宗的班。当年若不是张宝“多管闲事”,年幼的赵柽说不定已经落水而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活蹦乱跳的活在世上。
不过对于赵柽成为太子一事,张宝其实并不看好。虽说因为张宝这只小蝴蝶的缘故让本该早亡的赵柽活到现在,但大宋内外的情况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善多少。完颜阿骨打的大金依旧势如破竹,把大辽的人马打的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而大宋内部依旧纸醉金迷,不知明日愁滋味。
张宝也曾私底下偷偷设想过通过辅佐赵柽来达到改变命运必然的目的,但仔细一研究。张宝郁闷的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大宋立国百余年,官僚阶层早已根深蒂固,张宝想要达到“富国强民”的目的,那就必然会触动现有统治阶层的利益。
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张宝就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做不到一边“富国强民”一边还要应付来自官僚阶层的重重阻挠。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集中全力处理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就会忽略其他的事情。
另起炉灶虽然看似艰险,但却比“改革”大宋现有官场要轻松许多。想要抗衡大宋的利益集团,单靠张宝一人是远远不够,但以赵柽为首的利益集团却又不符合张宝的需求。张宝可没有什么忠君思想,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张宝自是不愿意。更何况在张宝看来,自己与赵柽的交情也还没好到能为他出生入死的程度。
张宝不喜欢受制于人,更反感任人摆布。他想要掌握主动权,那就唯有拥有绝对的实力。若是没有梁山,张宝不认为态度已经对张家冷淡下来的郑皇后会专门派黄经臣来梁山找自己叙旧。黄经臣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郑皇后的传话筒,而郑皇后所看中的,也不是张宝本人,而是张宝手里所掌握的梁山人马。
郑皇后是贤后,颇得宫内外的赞誉,但郑皇后的贤却不仅仅表现在生活节俭,待人宽厚这两点上,为人精明也是必须的。要不然在阴谋诡计充斥其中的皇宫内院,郑皇后母子也活不到今日。
皇宫大内无好人!在皇宫内院之中,想要上位就要害人,你不害人那就等着被害。郑皇后一路“拼杀”,才终于有了今日的尊贵,她自然清楚兵权的利弊。这次命黄经臣前来梁山,一方面是想要与张家重修旧好,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试探张宝对入朝为官的态度。
只不过郑氏还是低估了张宝对大宋官职的不屑。在郑氏眼中是“香饽饽”的大宋官职,落到张宝的眼里就是一钱不值。若是想要投身行伍谋个一官半职,张宝又何须郑氏来替他去求,他自己跟当今官家开口又不是不可以。
正是因为不稀罕,所以张宝“辜负”了皇后郑氏的美意。当然他也没必要跟皇后撕破脸皮,对待黄经臣的到来好生招待了一番,然后便礼送下山,顺带请黄经臣替他给皇后带了一句口信,张家从未忘记皇后当年的照顾,但凡皇后有所差遣,张家必定义不容辞。
皇后郑氏如何去理解那是她自己的事,而张宝也不会因为黄经臣的到来就改变原定的计划。张宝不看好大宋的未来,自然不会选择大宋这棵树上吊,他要趁着大宋如今还算稳定的这段时期,尽快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将来自己能否过得逍遥自在的根本。名望、财富那只是过眼云烟,不足为凭。
张宝很清楚自己该努力的方向在哪边,所以黄经臣的到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而梁山上的众人在发现张宝并未受到影响之后也是齐齐松了口气。不管是许贯忠还是萧家穗,梁山上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不看好大宋未来的主,倘若张宝真的接受了皇后的“好意”,进了大宋官场,那他们的立场也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好在张宝没有接受,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心愿依旧还有实现的可能。与宋江的梁山不同,张宝的梁山上没有“投降派”,更没有时刻想要重归正统的“降将派”。无论是卢俊义、孙安、杜壆还是林冲、鲁智深,这些人此时的想法就是跟着张宝去海外开创属于他们自己的基业,说直白点就是这帮人都在打着做开国功臣的主意。
开国功臣啊,就算成功后捞不到个王爷,公候总是有指望的。可要是回归朝廷正统,就算是做个兵马都监那也还是低了呀。更何况朝廷对待武人的态度,也让卢俊义等人望而生畏,就是因为不愿受委屈,卢俊义、孙安等人才会选择张宝。张宝要是接受了“朝廷诏安”,那卢俊义等人岂不是绕了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原路上。
黄经臣一走,梁山上下变得更加热闹,对待张宝的态度也越发的热情,热情的让张宝都觉得这帮人是吃错药了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梁山的兵马也如平常一样训练,等待着出兵高丽的那一天到来。自从破了祝家庄,让前来冒犯的四路官军灰头土脸以后,梁山就变得无人敢惹。被梁山教训了的四州官军最是老实,而他们消停了,与梁山并不相邻的其他地方官府自不会没事找事,来梁山找不自在。
张宝见梁山无事,自然也就动了继续下山“访贤”的念头。对待人才,张宝是从来就不会嫌多的。留下许贯忠、朱武处理梁山的日常事务,张宝带上焦挺、祝彪便下了山。如今的祝彪已经不是刚上梁山那会的“人质”,都是年轻人,而且祝彪、祝虎又是天生胆大的货,在知道梁山准备出兵海外的雄心壮志以后,两兄弟也动心了。
当初祝家庄会协助官府找梁山的麻烦,还不就是因为祝朝奉希望自己的三个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如今祝家庄算是完了,但祝虎、祝彪却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在经过考虑以后,两兄弟决意将自家的前程绑在梁山这辆马车上。对于祝彪、祝虎的“投诚”,张宝倒是也不在意,他本就没打算把祝家父子置于死地,之所以要让祝彪、祝虎上山,目的也不过是为保守秘密,避免麻烦。如今祝彪、祝虎也想要通过追随梁山为自身谋一份前程,张宝自然不会打击他们兄弟俩的这份上进心。祝虎被安排去了萧家穗的第三步营担任副将,祝彪则被张宝留在了亲卫营。
这回张宝下山带着祝彪,也是存了安抚祝朝奉的心思,毕竟两个儿子上了梁山是否安好,身为父亲的祝朝奉还是会担心的,唯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叫老人家安心。对于张宝的安排,祝彪自是感激不尽。
吃一堑,长一智。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人不吃亏,就很难有长进。祝彪过去是祝家庄一霸,可在接连受到打击过后,祝彪变得成熟了一点,至少明白了做人还是低调点好的道理。性情再不似过去那样嚣张跋扈,待人接物方面也有了进步,虽然还是有些傲气,但至少明白这份傲气该冲谁使。
前呼后拥的出行,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张宝就属于后者。这次下山张宝除了带上焦挺、祝彪外,也就只带了五个亲卫跟随,当然暗中还是布置了一些接应的人手,只不过平时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张宝面前就是了。
一行人下山以后先去了一趟汴梁,已经带着长子祝龙搬到汴梁定居的祝朝奉很明显是没想到会在汴梁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心情很是激动,拉着祝彪的手就是一通嘘寒问暖。而祝彪一面回答老父的询问,一面注意到自己的兄长正准备往外走,当即叫住祝龙问道:“大哥,你要去哪?”
“兄弟,你陪父亲说话,为兄去买些酒菜回来。”祝龙笑着答道。
祝彪却没笑,盯着祝龙看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兄长快去快回。哦,还有一事忘了与你说,小弟如今跟二哥已经在梁山入伙,你要不怕被小弟牵连,直管去报官就是。”
“什么?你!糊涂!”祝龙一听不由大惊失色,而祝朝奉此时也是吃惊的看着三子祝彪,半晌没有言语。
祝彪仿佛早就料到自家父亲跟长兄的反应,等到二人心情稍稍平复以后,这才开口对祝朝奉说道:“父亲,当初咱们之所以会协助官府对付梁山,目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谋一份前程,但结果是咱们小瞧了梁山,前程没谋到,反倒把几代的积蓄给折在了里面。”
“你既然都明白,为何还要”祝龙闻言急道。
“兄长稍安勿躁,且听小弟把话说完。”祝彪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祝龙又道。
“你给为父闭嘴,先听你兄弟说。”这回祝朝奉发话了,祝龙只得闭嘴。祝彪见状不由笑了笑,劝祝朝奉道:“父亲,兄长也是一时着急,莫要怪他。”
“你少在这装好人!”祝龙恼道。
“给老夫闭嘴!”祝朝奉一顿手里的拐杖,问祝彪道:“三儿,你跟为父说说,你跟你二哥为什么要选这条路?是梁山逼你们的吗?”
“父亲放心,梁山并未逼迫孩儿跟二哥,相反,我跟二哥起初还有些担心梁山不收我们兄弟呢。”
“哦?那你与为父说说,你与你二哥为何要上梁山入伙?难道梁山能给你跟你二哥一份前程?”祝朝奉又问道。
“父亲果然英明,梁山确实能给我们祝家一份前程。不过这份前程还需要咱们祝家人自己努力,机会有了,若是不伸手抓住,那机会也会从眼前溜走。”
“莫不是梁山打算日后接受朝廷的诏安?”
“梁山可没有那么没出息。”祝彪摇头道。
“那梁山是打算自己当家作主?”祝朝奉又猜道。
“呵呵父亲,不要瞎猜了,梁山要做什么,孩儿现在还不能说,以免走漏了消息,坏了大事。孩儿只能告诉父亲,孩儿与二哥选择梁山,即便将来没成事,也不会连累到祝家。这次来汴梁探望您,也是为了安您老人家的心,我跟二哥在梁山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你们兄弟现如今在梁山是做什么的?”
“二哥去了战营担任副将,孩儿则被留在亲卫营担任副将。”
“亲卫营?这么说那张宝”
“兄长,你若是想要对我家东主不利,可莫怪做兄弟的不念兄弟之情。”祝彪不等祝龙把话说完就正色警告道。
祝朝奉见状不由诧异的看了祝彪一眼,扭头对祝龙道:“大儿,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祝家如今谁也得罪不起,你也不要指望去告了官就能为自己谋到一份前程。”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道了。”祝龙赶忙答道。
“嗯,去准备一些酒菜,为你兄弟接风。”祝朝奉吩咐道,祝龙应声而去。而祝朝奉在打发走了祝龙以后,又扭头问跟前的祝彪道:“三儿,你跟为父说实话,那张宝此时是不是已经回了汴梁?”
“是的,孩儿此次前来,也是得了东主的允许,而且东主还有话托孩儿带给父亲。”
“什么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